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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训班结束了,过几天也就都要开学了。
朱振兵打电话来,说是开学前聚聚。难得,这次梁晓没有理由拒绝跟于凡一起回家了。
于凡拎了梁晓的包,准备先送她回家,再去找朱振兵。两个人踏进家门时,恰巧朱振兵也在,朱振兵见他们两个一起回来并没有什么意外,反倒是梁老师对于有个“男”生跟他的宝贝女儿一起回来,还是有些“戒心”的。他打量着他,几年不见,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男生了。
“吸烟吗?”
“不吸。”
“真不吸?”
“真不吸。”
“喝酒吗?要不要喝一点儿?”
“不喝。”
“真不喝?”
“真不喝。”
“也好。嗯,不吸烟不喝酒,好!那你的创作灵感从哪里来?”他记起于凡是个艺术生。
“从……”
这时候,外面又来了几位客人。
是老支书,他早已经退下来了。跟着他的是继任的村支书还有村长。
老支书在门外就开始喊:“梁校长,梁校长,来来来,来一起商量商量对策!”
“啥事儿?怎么啦?”
“这咋弄啊,合村,满地的西瓜都要烂掉了。”老支书摊开手,一筹莫展,旁边两个人也是同样表情。
朱振兵问:“老叔,怎么个事情啊?”
“对对对,对了,你们几个都是大学生,一起参谋参谋,看看这事情咋弄,是这么个事儿啊……”
“老叔,坐下说,坐下说。”朱振兵拿了把椅子,顺手帮他点了支烟。
“是这么个事儿,早些年呢有个侯乡长,号召农业走专业化、产业化的路子,咳,也不是他号召的,是上面号召的,他提议没多久就调走了,没展开,又来个马乡长。马乡长到渤海考察了一番,觉得人家农业专业化搞得确实不错,回来给咱们也搞了个专业化。搞什么呢?他请了些专家来看看,说咱们这个地方适合种西瓜,好嘛,别的不让种了,都铲了,种西瓜,咱们这是示范基地,光附近这几个村子就有上万亩西瓜。好家伙,西瓜种下了,这个乡长调走了!正收西瓜的时候没人管了!今年又丰收,又赶着下雨,两毛钱一斤,二百块一车都卖不出去!”
梁晓说:“怪不得我们刚才回来的时候,有人在路上摔西瓜,乡政府的门前还堆了很多西瓜,大门都被堵住了。”
“梁校长,你说这咋办?你们都是大学生,都想想办法,一起说说咋个办。”
“新来的乡长怎么说?”梁老师问。
“新来的乡长不管,开会说了,他说西瓜是马乡长让你们种的,没有理由让下届政府背黑锅。让他出来负责,他给你们找的什么专家?这个地方低洼地,根本就不适合种西瓜,计划着让我们改种山楂树呢。”村长说。
“真是一群混蛋!”梁晓和于凡对望了一眼,齐声说道:“流氓。”
“这些当官的,没一个负责的,都该杀。”
“就是!把他抓回来,卖完西瓜再调走。”梁晓说。
“好主意!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支持你去抓人。”于凡说。
“你俩真是的,政治觉悟太低了。小朱你说说。”梁老师道。
“他俩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是应该建立官员的终身负责制、问责制,让他们不敢乱来,不过这个路子很漫长。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现实意义,重要的是我们出产的这些西瓜怎么销出去。”
“有道理,继续说。”
“大家都挤在清河卖西瓜,肯定卖不出去,价格也上不去。得走出去,到周围的乡镇去,到城里去卖,到不产西瓜的地方去卖。”
“小朱说的有道理,真不愧是梁老师的高徒。”支书说。
“你俩看看,向小朱学学。”梁老师说。
“我那不是讲笑话嘛~我还没来得及想嘛,对了,长生叔是不是在县里工作,可以给他写信帮帮忙吧?”她说的长生叔,是村里早年出的大学生,现在县里一个什么发展委员会工作。
“根生叔好像也是?在个什么促进办公室工作。”朱振兵说。
“唉,现在这些什么办什么委的临时机构真多!”梁晓说。
“不是临时的,是固定的。”村长说。
“固定的啊,这么多政府机构,也不办实事儿,得浪费多少民脂民膏啊!”于凡说:“政府就不该制定什么产业政策,不该干涉经济,现在不是说改革开放、自由发展了吗?”
“就是,官员也不是万能的,不能因地制宜,一有事就找专家,一出事就把责任推专家头上,一换人就更麻烦,政策不连贯,也不持续。”梁晓说。
“跑题了,跑题了,先想想怎么卖西瓜。”老支书说。
“对啊,我也想了,把西瓜运到东北去,那里不产西瓜。”于凡说。
“哎,这个好歹还靠点谱。”梁老师说。
“这样——”梁老师准备总结,“大家把想得到的咱村出去的名人都说一下,我记录着,明天分头打电话、写信、拍电报,联系他们帮忙推销,尤其是能出省的最好。富国——”富国是新的村长,“富国你到大家屋里串个门儿,都知会下别去乡政府闹事儿,没有用,我给市里、省里还有报社,写封信反映一下、报告一下,让他们重视重视。”梁老师还是相信笔杆子能够救国的。
撇开梁老师上书、联系外地做官的同学、老乡,张罗外销不提。
大家散去之后,梁晓喜滋滋地从背包里拿出一幅画,要钉在自己房间的墙上。
“谁画的?”梁老师有些明知故问。
“他画的,他送我的!”梁晓傻呵呵地回答。
她的言语里飞动着一种情绪,那情绪狠狠地挠着梁老师的心,不痛,却痒得难受——
女儿长大了。
(图片来自网络搜索,版权归属于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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