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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报说今天最低是零下五度,出门时没感觉怎么冷。大概是天上有太阳的缘故吧,或许是没有呼啸的北风,要么是春天已站到旁边了。
大桥不再收费,依旧堵得慌。五六个收费亭子,车辆都是鱼贯而出,桥上却只有两车道,出来一时都上不上去,像以前春运时在火车站窗口买票,没人管理都想插队,不堵才怪。更堵的是桥北,车子比蚂蚁还慢,根本下不去,我能想象桥边街上堵成什么样子了。径直开,在前面一个道口下,换到G347,七拐八弯,到程家墩时十点多了。
母亲大概没想到我会今天过来,拖着一条不方便的腿忙来忙去。一会,儿子的车子也到了,空荡的屋子热闹起来。
整整一年没回来,我想去梦里的村里走走。
出门过北埂之渠上面的小桥,向东两百米是我家的房子,建好有七八年了,没进一次门。场地上除了一条米把宽的砂石小道,两旁都是母亲栽的油菜,绿茵茵的厚实得很。去年四月份她摔了一跤,每回打电话都左叮嘱又叮嘱让她多休息,看样子她还是没有忍住,如一台破损的机器,日子一打开,依旧哐当哐当响。西隔壁是小五子家,他比我大一岁,我俩是光屁股玩大的邻居,一直相处得不错。每次回村庄过来都会见到他捧着茶杯站在门口,像是迎接谁似的。现在大门依旧敞开着,我没进去。里面有个年轻人对我笑笑,好像听到他说“家来了该。”我点点头,眼睛越过年轻人的脊背瞅到小五子的彩色照片嵌在框里,摆在茶几上,还是过去笑眯眯的模样,很醒目。我转过身,皮肤一拎一拎的,感觉被冷风涂抹了一样。
东边是孝敏家,大门紧闭,想必是走亲戚去了。孝敏和我同龄,村里和我同龄的有十个,走了一半,在的见一面也很难得,春节看不到又要等一年,这期间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孝敏一直在浙江,工作很神秘,后来刷抖音,才晓得他专门给老了的人吹喇叭,念经,属超度灵魂的人。问过他,说跟当地人做了许多年。后来每次见到他,便偷偷细细打量,方面大耳的觉得还真有点佛相。不像我,脸上拿刀子也刮不到两两肉。他家门前也有座小石桥,三块水泥板铺就的。过桥是程家小墩,东边是坟地,土地庙的红瓦在冬阳下闪着幽幽的光泽,一大溜高高的桦树林,将天空涂鸦成乱七八糟的铅笔画。
我没到土地庙边就碰到礼虎,他叫我去家里坐坐,我没动,他就拎出两张小木椅放在屋檐下,一人一张。我问他家里怎么就一个人?礼虎说和儿子讲好了的,他腊月二十三到家,第二天接祖,孩子们二十五回来,谁知道儿子打电话说阳了,又不回来,早晓得他也不回来,一个人在家里没劲,大年三十还是老大拖他去吃年饭的。说话的时刻,忽然刮起一阵风,拽着地上刚刚燃尽的裱纸灰尘,围着我俩转。空中还传来礼花的尖笛叫,随后是纸屑散落的沙沙声,像雨打树叶。礼虎找来扫帚,东一下西一下,纸灰不听话,扫帚落下,纸灰就飞起来。他一急,挥着双臂乱扫一气,像在赶一群不听话的顽童。
和礼虎谈到过年的感觉,礼虎说还是以前有味。这我相信,记得有年正月落大雪,他一早跑到我家,喊我哥哥去地里找兔子,说雪天的兔子眼睛看不清方向,后腿在雪上使不上力。我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到地里。雪很厚,一拃长的麦苗把头都埋在白白的被絮里,一脚踩下去一个坑。那天没抓到兔子,不知谁先滚起了雪团,滚得差不多有人高,连泥巴也抜起来,洁白的雪弄得脏兮兮的,但我们高兴,开心。第二天上大冻,村里的大河结了厚厚一层冰。有人试着跑到河面上溜冰,看看冰很结实,上去的人便越来越多。礼虎扛着一条长凳也来凑热闹,他把凳子反过来,坐在上面,腿蹬着冰面向河中溜。有人开玩笑,在后面猛地一推,凳子射箭一样直扑河对岸,撞在一棵倒伏在河面的树杆上,树杆颤抖,树枝摇曳,一下搅碎了冰面。礼虎哗地就掉到河里,好不容易爬上对岸,牙齿上下碰撞,嚼着蚕豆似的嘎嘣响,身子抖得像个筛子。其他人吓得赶紧上岸,却笑得身子也在发抖。
从礼虎门口沿着扭曲的村道往回走,除了风和阳光没见到什么人,午饭时间,偌大的村庄好像很静,年味都关在各自的家里。想想,我的双腿很多年没迈进村里人家的大门,和过去的随便终究是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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