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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从微信群里知道消息,又一次夜不能寐。重阳节,这个奶奶生日、爷爷祭日的日子,我又多了一个祭奠的对象。
我们总说,生命是那么的顽强,它可以扛过人世的所有苦难。但其实,生命是如此脆弱,它经不起世间风霜的任何一击。
我的曾经叱咤风云,终又落寞一生的张老师啊,在正是壮年的年华里,溘然长逝。当我看到这个消息时,他正在南昌回修水的路上,但他此行的目的地不是有妻儿老小的家,而是位于修河旁边响彻着沉沉哀乐的殡仪馆,继而会是冷冰冰的走马江公墓。
我不喜欢叨扰往事,因为我想让它们安安静静于岁月的深处。可近来,却每每回忆,回忆家乡回忆童年回忆一路走过的点点滴滴。把这些重新捡回,是想把生命的美好保留吗?我其实也不了然,但我明了,当我在记忆的大海里打捞的时候,我才真切的知道,我曾经来过、爱过、笑过,也哭过。
高中,是我比较逃避的一段记忆。我的逃避,源于很多的不如意。最大的不如意,自然是成绩不理想,挣扎得很辛苦。对于十六七岁的孩子来说,天大的事莫过学习和成绩了。然而彼时,我却不是那爱学习的一个。如今想来,老师们对我定然是没有抱什么希望的,所有对我的关照大概也都和我本身无关,而不过是因为,我父亲是他们的同事罢了。因为,我是那么的贪玩,那么的不努力,甚至,脾气还那么执拗,不讨喜。
在这样的境地中,有一位老师却是始终对我报以真诚的微笑的,那就是我的高三班主任兼政治老师——张松泉。
张老师个头矮小,一张圆圆的娃娃脸,整个人黑瘦黑瘦的。他进教室的时候,必然带着一股酒气,尤其是晚自习时,那酒气就更浓烈了,更有甚者,走路都呈“之”字形。同学们都说他是酒仙,每日都必定要好好喝上几盅的。许是酒喝得多了,他的脸呈现出红黑红黑的颜色,让我辨认不出他的年龄。我一直认为,他年纪不小了,因为在我的印象中,还没有年轻人这么喜欢喝酒的先例。张老师穿着也不甚讲究,不上课时,神情也显得萎靡。
所有的学科里,政治我是学得最轻松的,这自然得益于张老师的激情飞扬和条分缕析。上课时的张老师和我们平日里所见到的他是截然不同的,一站上讲台,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的他,就成了一个发光体。政治该是一门枯燥的课程,可在他的演绎之下,一切都那么生动有趣。尤其是哲学,这似乎太缥缈、离我太遥远的人文科学,却原来和我的生活、思想息息相关,这是张老师给我的最大启示。
张老师的普通话中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但这于他并无丝毫影响,反倒让我觉得一切原本就该如此。路上碰到我,他总会停下,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他的叫法是这样的:米喜啊。米喜的后面,一定会带上一个“啊”字,这让我觉得,我其实也是那么的受重视。张老师笑的时候,两颊就会出现深深的酒窝,那笑脸,仿若孩子一般纯真和纯粹。张老师的笑脸和问候,总让我如沐春风,那风儿,能吹开一朵努力要绽放的花。
慢慢地,我才得知,张老师其实是年轻的,他甚至还没结婚呢。他89年毕业于江西师大,大学时,是学生会主席,是叱咤于学生群体的风云人物。很自然地,那年毕业时,便被分配到了最偏远的乡下。但到底是才华横溢的人啊,那浑身的光芒是任何风霜也掩盖不了的,他很快就被调往了我们学校——修水一中。
第一次上课,我就被他的出口成章和神采奕奕给征服了,所以政治课上,我全所未有地投入和认真。我说过我不是个真正爱学习的好学生,我经常会和我的同桌窃窃私语。张老师对此而给我的最严厉的批评是:两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可就是这句看似轻飘飘的带着嗔爱的话语,让我羞愧不已,高三那一年,虽然身体不好,但我是发愤的。
我读大学后,张老师又教妹妹。好几回,妹妹向我抱怨说,课堂上张老师老管她叫米喜,还说,你姐姐可不是你这样的。能得张老师如此偏爱,是我始料未及的。因为妹妹的成绩,比我好太多,高考,她考上的是南京大学。
我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敬爱的张老师应该是静静地躺在殡仪馆的棺木里。我想,他那被酒浸透了的躯体和人生,会让他的灵魂也带着特有的香味;我想,进了天堂之后,他就不必再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因为,天堂里,定然没有那么多的禁忌!天堂里,他可以尽情地做想做的自己!
老师啊,您慢慢走,一路走好!
(我的同学们都在为老师守灵,我却只能敲下这些文字,聊表哀思)
网友评论
雨稠云低重重语,抚儿思昔话短长
有时也会漫不经心地与上高一的儿子聊聊所请
在天堂里可以歇歇了,教政治的张老师。
蜡烛成灰泪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