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吉田寮】
五月末到六月初,京都大学吉田寮会举行庆典。
上个月末,我们正在上留学生的语法课时,吉田寮庆典宣传小组就闯入教室。时间是下午第一节课,上着上着课就听见走廊里有敲锣打鼓的声音。没过多一会儿,门口就出现了带着天狗面具穿着日本传统服饰裤裙的日本同学。我们班的俄罗斯妹子一下就兴奋地窜起来趴到门口,后来还打开门让这群人大摇大摆地进来了。我发现这里面竟然有我们社团的同学!宣传小组出去之后我们才发现,正在上课的老师一脸无语……据说吉田寮名声不太好,里面住着很多思想激进的学生,经常和警察发生冲突。看了他们这次留下来的新的宣传画册之后,确实觉得好可怕……比如大家会在院子里一起养各种小动物然后吃掉……
今天下午第二节没课,本想利用这个时间去参加吉田寮庆典,结果没遇上活动,便花了十五分钟快速地参观了一圈吉田寮的新寮和旧寮,然后被吓出来了……
日本的大学大多不带宿舍,至少校园内有会馆或者宿舍这种现象非常罕见。除了日本,欧美很多大学应该也是这样的,学生上大学都要自己出去租房子。
但是,日本的很多大学也会在校外距离几个街区的地方设置几处两人寝、四人寝或者更多人一起合住的宿舍。但因为外国人保护隐私的意识非常浓厚,所以但凡经济条件宽裕的,应该还是会选择自己出去租房子,而不会和别人一起分享房间。
我刚进院子,就看到如宣传册所写的同学们自己养的鸡……厨房的玻璃窗上写着:把门关上,要不然鸡会进来。对于参观过程中的所见,我只能这样描述:场面相当具有冲击力……恐怖片不用打光,灾难片真实现场。卫生条件无法用语言描述。食堂门口满地鸡屎,锅碗瓢盆全都没洗。楼里气氛阴郁、走廊气味怪异,放着自行车,有一种中国五十年代旧楼的感觉。旧的吉田寮一共两层,楼梯嘎吱作响,应该是过道的地方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稍微瞄一眼没关门的房间,里面鞋子和吃的放一起,衣服从棚顶到地面扔得到处都是,从上到下全是杂物,有用的没用的瓶瓶罐罐摆满了整个屋子,感觉根本就没地方住人!收破烂的人家估计都收拾得比这干净。都说这里房费便宜,但是对于讲卫生的人来说,没钱了住大街都比这里强。白天进去都感觉好可怕。
住在这里的人都集中力特别强的样子,对外人完全不予理睬,都一脸呆呆地自己干自己的事。配上有点儿阴森杂乱的环境,这场面简直了……活动室一直有人在忘我地弹吉他和敲鼓,投入地大声唱歌,墙角放着一架落满了灰尘的钢琴。难怪住在我们会馆阳面的小伙伴说吉田寮那边总是很吵。
【关于“夫妻别姓”问题的讨论】
这个学期上了一门叫“性别论”的课,授课老师是位女老师,主要引导学生进行性别研究。
选这门课的学生只有八人,我是唯一的一名外国人。同学们大部分是大一、大二,只有一位大四正在找工作的女生。由于人少,按照每次九十分钟课程,两个人进行研究发表的频度,一个学期每个人要发表三次。
第二次发表,我选择了最近新闻热议的话题——有关日本“夫妻别姓”制度的相关问题。所谓“夫妻同姓”,就是结婚之后,夫妻一方一定要改为与另一方相同的姓氏。这一制度在日本施行,但中国并没有这样的相关法律。夫妻要同姓,对于大多数日本人来说是一种规范化的常识。结婚了就是要改姓,虽然法律规定可以妻子随丈夫姓,或者丈夫随妻子姓,但事实上,日本社会中96%的情况都是妻子随夫姓。
当我抛出这一问题的时候,日本的女同学都非常不理解,反而是男同学对这一问题比较感兴趣。包括我们的老师,她说她也就是改随夫姓然后结婚的。她认为,按照日本的现有法律,只是同居甚至未婚生子,但没有缔结法律承认的婚姻关系的话,夫妻可以保有原来的姓氏。但是一旦结婚,就必须改姓。老师以自己为例,说她结婚时两人都还是学生,通过法律缔结婚姻,就可以非常容易地申请到奖学金和便宜的住房。如果只是同居的话,肯定就什么都没有了。学生时代结婚要考虑到很多事情,基本上都和经济挂钩。
随后,老师一直问我为什么要选择这个主题进行研究发表,我提出的问题,其实是日本人从小学时代玩过家家时就已经明白的事情,也就是说,日本人,特别是女性,在很小的时候就有结婚要改姓的意识了,所以现在抛出这个问题,很多人都会觉得“夫妻同姓”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作为一个外国人,老师的一番话让我更加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我问班里的女同学,结婚就要改姓,难道不会产生自我丧失感和脱离原生家庭的感觉吗?班里低年级的女同学们给出的答案都是:没有。
不过班里唯一即将走入社会的大四女生说,虽然要求改姓自己不会觉得多么不愿意,但心里还是会感到别扭。坐我旁边的那位法学院大一的男生也说,他要是结婚了,会觉得强制妻子改为跟自己的姓不太好,毕竟从家族继承人的角度来说,他觉得有义务保护妻子一方的姓氏。
最后我提出了一直特别让我感到疑惑的一个问题。反对“选择式夫妻别姓制度”导入日本社会的很多人认为,一家人不是一个姓,家庭的统一感就很容易被破坏。这也就是说,因为不是一个姓,所以就没有统一感,孩子也不知道应该跟谁姓。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中国的汉民族和日本、韩国都可以算作是父系社会,所以尽管孩子可以选择跟母姓或者父姓,常识上认为一般都是跟父姓。但是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思考,现在结婚了的改姓方,也就是大部分女性,与自己的亲生父母,或者说与自己原来家族的姓氏不就不一样了吗?选择“夫妻同姓”反而破坏了妻子与原生家庭的统一感,为何大家就不觉得有违和感呢?对于这个问题,老师给出的答案是,妻子和娘家会和以前一样保持良好的关系。但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测,新生家庭妻子与丈夫不同姓,也依然可以保持良好关系啊。班里有同学表示赞同。所以提出将“夫妻别姓”制度导入日本社会,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下课后,我收到了大家写给我的评价与想要继续探讨的问题。这次研究发表让我深深感到,不同文化背景下长大的孩子对于问题的认识有可能有千差万别。我觉得完全是个问题的问题,可能在大多数日本人那里根本不觉得是个问题。可以说,虽然这次发表中与很多同学产生了分歧,与大家的讨论让我觉得很精彩,也是让我印象最深的一堂课。
【便利店咖啡培训会】
六月中旬,便利店停业三天。店里新增了咖啡机和贩卖甜甜圈的柜子,店面也全部重新装修。今天,店长让全体店员到店一同收拾新装修店铺,顺便跟着总公司派来的咖啡师学习如何用新安装的咖啡机做咖啡。
今天工作很多,所以很早到店收拾。早上五点起床,五点半到店门口,发现锁着门。绕到大楼门口,果然发现收银台后面的那个门开着。进去之后发现整个店里空空如也,格局变化很大,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崭新的便利店。
我先是和两位同事一起擦拭冷藏柜上拆下来的架子。明明是大热天,在冷柜前站久了却给我冻够呛。店长过来跟我们说,冷柜上面的橱柜由于设计失误,被前面照明的灯管挡住了,打不开,只能当个摆设了。
之后我上到二楼,从楼上把改装闭店之前的饮料和各种保质期长的食品都搬下来。今天下午三点开始正常营业,早上有新货送过来。总之,一大早就是认识的、不认识的店员来了一大堆,大家一起往架子上放东西,恢复店面。
九点之前一直是我们三个女生往架子上放便当、饮料、沙拉什么的。我第一次知道了店里无论是冷柜的架子,还是普通常温商品的架子,都是可拆卸的。放置饮料的那个架子我和阿倍姐姐折腾了好久才几乎恢复成原样,但是原来每层摆的是什么,即使是我们这些早班的主力也没法完全记清楚。由于饮料高度各不相同,一开始我们没有拿实物比较,结果开始摆放货物的时候发现有些饮料太高,放不进去,只好来来回回拆卸调试,弄了好长时间。其他架子店长在撤柜之前拍了照片。三位男生来了之后,宗里小哥凭借一米八的身高优势,直接把冷柜最上层的功能性饮料全部放了进去。之后我们开始一人一个货架,按照照片往回复原商品。
上午十点整,总公司派来的咖啡师开始了讲解。从如何选杯子开始,怎样做不同种类的咖啡、加不加奶、配砂糖还是液态糖精、要不要给客人吸管或者搅拌棒、检查温度、清洁咖啡机器、客人点单的时候要怎么回应,以及如何礼貌又清楚地问客人的需求等等,一一嘱咐。想到明天早上就要正式开店卖咖啡,我要上早班,而我连各种咖啡的名字还没记住,只觉得听了俩个小时的咖啡培训整个人快晕倒了……
其实从早上进店开始,店长就特热情地跟我说,作为练习,自己做一杯咖啡喝吧。我说我不喝咖啡,然后店长就给我做了一杯热可可喝。咖啡师讲解完,要求一人试着做一杯,我做了一杯冰牛奶可可。最后已经十二点半了,我打算回去,结果店长说再去练习一下,可以带回家喝,我快速地做了一杯凉茶。店长太热情,不喝都不行……
总之,便利店重修装修之后,大家工作的时候都是一脸懵圈。收银台里的购物袋摆放也有很多不合理之处,各种型号的袋子的取拿没有以前方便,而且铁格子很容易划手。收银台的宽度被改装拉长了之后,两个收银台之间的玻璃热柜数量变多了,但是穿梭于两个收银台之间的店员,互相帮忙的时候就要走很远,而且中间放着热柜和甜甜圈的热柜,根本就看不见另外一位一起上班的同事,所以也无法随时判断对方是不是需要帮忙。最关键的是,很多店员服务客人时常用的小物件,如剪刀、胶带等等,谁也不知道放在哪了,不管是老店员还是新店员,都要一顿好找。
虽然业务增多,这家店变得更加便利,但客人一如既往地难搞。我后来收银时就接到投诉电话。情况是这样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自己到店里买东西,她买了一个饭团和一根葱盐肉馅肠,回到家父母打电话到店里投诉说,香肠没给装进去。她刚好是我收的银,我对这个来买东西的孩子印象特别深,东西绝对给放进去了,因为我装袋子的时候还问她,冷的饭团和热的油炸食品要不要分开装,然后她说不要。明显是那个小女孩撒谎,但店长妈妈还是在电话里给那边的父母又鞠躬又道歉。哎,不管店面装修成什么样,“忍”才是日本服务业的核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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