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刚出生的婴儿有没有思想,但听我母亲讲,当我还没有满周岁的时候,有一次她发现我自行爬上了书桌,还学着大人的样子握着笔在纸上恣意挥洒。那时的我也许不知道怎么写字,但是却也不是瞎画:被我攥在手里的那张白纸上布满了密集又相互连贯的无数个圆圈,看上去几乎是蓄意而为。
当然,我自己对这件事情毫无记忆——听到这故事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是震惊的。也许,我们每个人都天生具有自我表达的欲望。
在成长的过程中,人们总会通过经验和学习掌握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实现自我表达。但是我相信,在这层表象之下,应该还有另外一种隐性而原始的渴望在推动着我们去不断地创造与革新。
近几年我开始学习艺术史,发现许多伟大的当代艺术家竟对孩童稚嫩而不合常规的作画啧啧称奇。这让我不禁想起自己五岁时画过的“超现实主义大作”:用六个手指握着竹竿的熊猫,长着名画“呐喊”脸的大树,被人类的脚践踏而愤愤不平的路边野草......最让我的“得意”的是一系列“抽象派”作品,我会用五颜六色的油画棒在纸上凭借自己的喜好随意点上许多的“点”,然后再通过调整“点”的密度形成一些特殊的“形状”。有时,这些“形状”甚至没有任何现实中的参照物,而完全是我个人心情,感受和想象的具象化。
回头想来,这种不计较写实技巧,纯粹从个人角度出发,并利用鲜艳的色彩搭配和基本几何形状的互动来表达抽象思维的绘画方式,竟然真有别有洞天的一番情致。你可以在许多耳熟能详现代艺术作品中看到它的影子:
梵高的流动星空 克林姆特独特的“微观世界显微镜”视角 毕加索故意破坏空间感的人像 蒙德里安的红白蓝黄“电路图” 波洛克“放飞自我”的泼墨图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这些作品都和我五岁时画的画有异曲同工之处。这是因为天真的孩童尚未受到过多的常规束缚,尚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来观察世界。他们不会因为自己的火柴人画得不像真人而自寻烦恼,因为那就是他们通过丰富的想象力对“人”的形成的独特印象,不需要去遵从社会约定俗成的对“人”的定义。而当你对着一个真人模特一笔一划,战战兢兢地描摹出和现实一模一样的画作时,你已经把自己框死在一个“唯一”的可能性里了。许多伟大艺术家一生所做的事情,简单来说无外乎就是打破了这种被现实僵化的思维,并试图重拾孩童时代那种任性妄为,但又不可复制的创作方式。
我是一个非常喜欢“乱画”的人。我的脑子里总是有人,有故事,有声音,有色彩;那种拥挤又得不到释放的感觉会促使我不知不觉地拿起笔,管他是2B铅笔,签字笔还是毛笔。我选择做画的地方也不拘一格:笔记本的空白部分,草稿纸的背面,甚至课本的边缘,到处都挤满了我的情绪。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感到了来自周围的无形的压力——总会有人走过来,告诉你鼻子画歪了,眼神画得不像,身体比例走形了。在无法达到他人期望值的重压下,我开始对自己感到沮丧,也愈发懒得再拾起画笔。
直到有一天,我猛然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在纸上恣意“点点儿”的快乐;突然发觉,那种无拘无束,专注自我娱乐的体验,才是我热爱艺术的初衷啊!于是,我随手打开一个手机App,开始凭记忆在上面“模仿”起我五岁时的“灵魂画风”。
灵魂画风1 灵魂画风2 灵魂画风3不出意料地,我在这样简单幼稚的作画过程中收获了无与伦比的轻松愉悦;那是一种来自本心的满足,一种用多少世俗的认可都无法替代的感受。我想,它们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大卫鲍伊曾经说:
满足他人的期待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他们这样做的时候通常会创造出最糟糕的作品。
我对此深以为然。
其实,何止是艺术家,为了别人的期待而活是这个社会上几乎每个人都有的通病。你以为你是自由的,但你的思维方式早已在被身边的人和事锁在现实无形的牢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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