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找到它,我辞掉工作,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走上了这条探寻之路。走南踏北,爬山涉水,栉比高楼,乡野小镇,车水马龙,荒郊野岭,都留下了我的足迹。
这一找 ,就是五十年,半个世纪。我在人们口中也由“疯子”变成了“疯老头”。
当我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来到一个偏远的小镇时,才在一条偏僻的小巷深处发现了它的踪影。我喜极而泣,拦住一个过路的人,说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就知道它是存在的……”
过路人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她正在低头玩着手机,被我吓了一大跳,大叫一声,慌忙从旁边跑开。
我没有力气去追,只能对着踉跄的背影,用嘶哑的声音叫道:“你看啊,它就在这,它就在这。”我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旁边的一家店铺。
小巷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我回过头去,借着昏黄的路灯再次看到了那镂空的五个繁体字——時間典當餔。
隔着木门,我依稀地看到里面有微弱的灯光在跳动着,一如我此时的心跳 。我走上前去,用颤颤巍巍的手推开了木门,一股淡淡的异香袭来,我一阵恍惚,许多尘封已久的记忆忽地被打开。
不知过了多久,我回过神来。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禁吃了一惊。从外面看这家店铺不过百平,但现在这里面分明有上万平,而且高度也有上百米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宫殿。在这奇异的空间里摆满了直达屋顶的棕黑色木架,每个木架又有数千层,以大门为圆心成半圆状。在半圆的中心位置,从屋顶吊下一盏巨大的烛光灯,数不清的玻璃盏上的一点微弱的烛光影影绰绰地照在小范围内的木架上,而更多的木架则隐隐约约地显露在黑暗之中。我走近旁边的木架才看清,木架上摆的是沙漏,但是又比以前所见的沙漏大了好些。我又看了几个木架,终于确定在这数不清的木架上摆的全部是沙漏 ,大大小小,颜色各异,材料也不尽相同的沙漏。
屋顶上有无数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大大小小,上上下下,发出微弱的蔚蓝色光芒,宛如星空。水晶球之间有同样晶莹剔透但光芒略暗的水晶导管,彼此相连。在屋顶的中央位置有一个巨大的圆盘,在圆盘上的十二等分处有十二个体积远大于周围的水晶球,光芒也明显亮了很多。无数水晶导管从四周汇聚向圆盘,密密麻麻地连在十二个水晶球上。尽管看不清圆盘的全貌,但应该是一个时钟。
地上应该是铺着地毯,淡金色的底色上有无数条黑色的条纹,勾勒出怪异的图案,那图案是不断重复且彼此连通的,延伸至灯光所不能及的黑暗处。我盯着那图案看了一会儿,猛然间冒出了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唉,老了。
我继续向前走去,才发现那盏巨大的烛光灯下面竟然有一个柜台。烛光灯的绝大多数光都洒在了柜台周围,形成了一个光圈。柜台好像是被一个由光铸就成的钟罩在里面,不走近看很难看出来。
柜台和四周的木架一样都是棕黑色的,前面是一个和地板上一样的图案,只是变成了淡金色。上面除了一盏正在燃烧着的香炉,以及一盏普普通通的沙漏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柜台前有一张木椅,我也疲累了,见没有人,便坐了上去。
“沙沙沙……”
无数个沙漏发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淡淡的,遥远而渺茫。我感觉自己正处在一个巨大的,没有边界的囚笼里,沉闷,毫无生机。什么也没想,我盯着柜台上的沙漏一阵出神。
我猛然间发现面前的沙漏的异常,尽管上面容器内的沙不断地向下面流,但是下面容器仍然是空的,而上面容器内的沙也不见变少。就好像那些沙在流下去的某一时刻凭空消失了,又从一个未知的空间重新回到上面。
而就在此时,在那些隐藏于黑暗的木架之间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和类似拐杖敲打地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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