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只是不停地挥舞马鞭，喝令两匹马跑得更快一些。
“等一等！停！”坐在车厢里的老板突然大喊一声。
“吁——”
账房立刻放下马鞭，高举起双手，同时拉住两匹马的缰绳。他的臂力很大，和他貌似瘦弱的身躯完全不相称。两匹马同时发出一声长嘶，停下脚步，差一点滑倒在地面上。
老板一把推开前车厢的门，从车厢里钻出来。一股浓重的水属性灵力波动从他身上释放出来，如同漩涡一般，瞬间包裹住整辆马车。这一股水属性灵力波动是墨绿色的，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暗黄色，看上去不像是自然界中的水，却像是某种毒液或者毒汁。
“怎……怎么回事？这是……”
账房也刚刚反应过来，再次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两匹马的缰绳。他紧张地张大嘴巴，两只眼睛滴溜溜地来回转动。他身上也释放出一层淡淡的冰雾，身上释放出的灵力强度却比身边的老板要弱很多。
整条街道，所有的房子和行人，全部隐没于雪雾之中，消失不见。遮盖住周边景物的雪雾也已经变得不再像是纯粹的雪雾，由纯白色变成灰白色，几乎与上方的天空、下方的土地完全融为一体。整个天地仿佛变成一个无比巨大的灰白色圆球，将整辆马车和里面的人全都牢牢地包围在其中。
“这是结界！都出来！”
老板低吼一声，翻身跃下马车。三个混杂着深蓝色和墨绿色的灵圈从他身上涌出来，释放出一圈圈波纹状的灵力波动。
除体格较弱的两个女伙计以外，其他所有伙计全部从后车厢跃下马车，把账房围在中间。每个伙计都释放出至少两个灵圈。几股灵力波动凝结在一起，组合成一个整体，释放出一股强大的邪恶气息。
“什么人？”老板冷哼一声。
没有人回答。整个结界内部一片寂静。四周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皮肤黝黑的矮个子伙计紧握双拳，不停地碰撞自己双拳上方的那一对黑色拳套。他的一双眼眶渐渐被血丝充满，像是一只突然发现猎物的狼。
老板一把扯下口罩，低下头，上半身往前一倾，释放出一根蓝灰色的长棍。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也越来越扭曲。他完全能感知到，这个结界中包含着冰和虚无两种属性的灵力元素，其强度至少相当于四阶巅峰的战斗灵师的力量。这意味着，它至少是由两个修为不低于四阶一级的灵师战斗释放出来的。更可怕的是，对于他而言，这个结界完全看不到弱点，更看不到尽头，像是某些大城池的城墙一样，浑然一体，让他一时找不出破绽。
账房释放出一把白色咒符，口中念念有词。几股灵力凝结而成的古语从每一张咒符上飞出，飘向几个不同的方向。几秒钟后，他闭上双眼，高举起右手，用右手食指往自己的左前方一指。几个模模糊糊的白色人影瞬间凭空显现出来。
“攻！”
老板怒吼一声，挥舞起手中的长棍，大踏步地向前冲去。三个伙计跟在他的身边。只有一个男伙计留在账房身边。
正在这时，四道灵力波攻击分别从四个方向发射出来，并分别命中一个白色人影。四个沙袋般的白色人影瞬间破裂，发出四声响亮的爆炸声。
“轰！”
随后，更大的一声爆炸声突然从老板和三个伙计身后响起。一股无比强劲的灰白色能量柱从马车下方的地面喷涌而出，随即直接爆开，把整辆马车炸上天。两匹马都直接被炸成两截，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大片鲜血四处飞溅。整辆马车几乎完全被打碎，分裂成无数片大小不一的木片和铁片。所有装在马车里的麻袋却没有被摧毁，只是四处纷飞。两个女伙计也分别被冲击波炸向两个方向，直接摔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老板大惊失色，再次怒吼一声，高举起手中的长棍。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出招，就看到自己身后的账房被一只完全由灵力凝结而成的灰白色大手拖入地下，消失不见。就在同一时间，原本站在账房身边的男伙计被另一只一模一样的灰白色大手拍飞，眨眼间便看不见踪影。
“啊——”
黑皮肤的矮个子伙计怒吼一声，两只眼眶完全变成血红色，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瞬间跃到半空中，再一拳砸向脚下的地面。地面被他砸开一道浅浅的黑色裂痕。但是，下一秒，这道裂痕就重新闭合。随后，一股如同喷泉般的灰白色灵力波动从刚刚被他砸中的位置喷涌而出，将他吞没其中。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他就和自己的两个同伴一起消失在结界空间之中。
老板不由自主地心慌起来。他连喘好几口粗气，挥手示意剩下的两个高个子伙计站到自己身边。两个高个子伙计一个拎着一柄红缨枪，一个握着一把九齿钉耙。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到老板身后。三人当即背靠背，站成一个三角形。
一排又一排人影从灰白色的雾气中浮现出来。这些人影全都只是模糊的人影，脸上没有五官，脑袋上也没有头发，看上去只是一个又一个傀儡。数百只和真人一样大小的白色傀儡围成好几个大圆圈，围向老板和两个伙计。每一只傀儡的步伐都是一样的，并且都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而且，它们每前进一步，身上释放出的灵力波动和压迫感就要变得更加强烈几分。
老板和两个伙计全都不敢轻易出击，只是握紧自己手中的武灵。哪怕是两个高个子伙计，也能看出，这些人型傀儡随时都有可能引发爆炸，或者灵力反噬，或者……其他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自己胡乱发出的攻击也可能被这个结界吞噬，再转化为反击用的能量……这个灵力结界的制作者的技巧一定极为娴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前方的一排傀儡距离老板和两个伙计已经不足五步远。三个人同时感受到它们身上释放出的森森寒气，以及越来越强的压迫力。越来越多的人型傀儡从雾气中走出来，几乎快要把整片肉眼可见的空间充满。
“攻！”
老板大喊一声，径直向前冲去。他瞬间出手，把蓝灰色的长棍舞得滴水不漏，一棍子就能打断一个傀儡。不一会儿，他就从傀儡群中杀出一条路。两个伙计也紧跟在老板身后，一个奋力挥舞九齿耙，一个连续刺出红缨枪。在他们的攻击之下，每一个傀儡都像是纸糊的一般，一碰就碎，一戳就破。
三个人先后杀红眼，毫不犹豫，更不停手，向正前方一路狂奔。毁在他们手下的傀儡越来越多。每一具傀儡都完全不反击，只是从各个方向上前围堵他们。
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三人同时冲出傀儡阵。又经过十几秒，他们便一同冲到他们视线范围中的结界边缘处。四周的雾气变得越来越稀薄，从灰白色渐渐转化为淡白色。
老板高高跃起，挥舞手中的长棍，一棍挥向涌到他眼前的一大团雾气。
“呃……”
打出全力一击之后，老板却吃惊地发现，他这一棍就好像是打在一盆浆糊里一样，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围绕在结界边缘处的雾气真的如同浆糊一般。他的长棍武灵竟然被硬生生地黏住，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老板！”
手持九齿钉耙的伙计大叫一声，一耙挥向那团雾气。只听“噗”的一声，九齿钉耙的九个齿也完全陷入这团诡异的灰白色雾气之中。
“这……”
手持红缨枪的伙计愣在原地，转回头，呆呆地站住。他看到，无数具人型傀儡全都在同一时间追回来，大步围向他们。
“啪啦！”
“啪啦！”
“啪啦！”
一具又一具傀儡应声碎裂。每一具傀儡都化为十几支灰白色的能量箭。成千上万支能量箭同时发射，瞬间将老板和两名伙计的身体全部吞没。
雾气渐渐散开。道路和房屋重新显现出来。
街道上仍然看不到行人，只有倒在地上的伙计们，以及被炸碎的马车残骸。
李文信和冷寒站立在小巷的出口，一人抓着一个昏迷过去的伙计。两颗微灵核分别在两个人的后背上高速转动。两人身上释放出的灵力波动凝合在一起，汇聚成漩涡状。
十几名战斗灵师围在小巷两侧，释放出一个巨大的灵力防护罩，把整条小巷与外界隔绝。几名身穿宽厚皮甲的士兵正在检查破碎的马车残骸，以及散落在小巷各处的袋子。奇怪的是，这些袋子全都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另外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早已把失去战斗力的几个伙计全部绑住，准备押走。
“这样就行？”冷寒扭头问。
“嗯。”李文信点头。
灵师队长从房檐上一跃而下，拎起昏迷倒地的老板。他右手二指尖端泛起莹莹蓝光，一指点中老板的左太阳穴，强行把已经昏迷的老板重新弄醒。另外两名战斗灵师分别站到老板的左右两侧，各自释放出一股灵力波动，控制住他的身体。
“把地图交出来。”
“什……什么？”老板剧烈地摇头，随即用力闭紧双眼。
“你们总部的地图，”队长冷冷地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别让我说第二遍。”
老板垂头丧气地把头一歪，闭上眼，索性不再说话。
队长把头转向站在老板左边的高个子灵师。高个子灵师立即点头，随即开始搜老板的身。他迅速地搜到老板的腰带中间的一道缝隙，并从中取出一副丝绢。丝绢表面画着一副不完整的地图，还有一些一般人一眼看不明白的标记。
“灵使阁下，”队长转过头，对李文信和冷寒说，“应该就是这个。”
李文信快步走到队长身边，接过地图，迅速地浏览一遍，点点头。
“嗯，没错。这确实是其中一副‘碎片’。他们也确实是五兽帮在白鹿镇上的人。不过，他们也时常会在天水城里活动。”
“是的，”队长点头，“这个窝点本来应该还有几个人。目前看来，那几个人应该已经逃走。他们很有可能是回他们的总部去报信。”
“嗯，”李文信点头，“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冷寒也走过来，“师父还没给我们信号。”
“先去支援小远他们吧，”李文信仰起头，往灰蒙蒙的天空看去，“他们去的那一边，猎物比较多。我们最好先和小远他们会合，然后马上回到总部，把‘碎片’交上去。”
“行，”冷寒点头，“那我们就先过去吧。路队长，剩下的事就麻烦你们了。”
“没问题，灵使阁下！”路队长抬起手，向两位灵使敬礼。
李文信和冷寒纵身跃起，一同向西南方飞去。两人同时将各自的速度提升到最大，并再次将各自的灵力波动融合在一起。不一会儿，两人就飞离原本计划中的行动范围。
“阿信哥。”冷寒突然开口。
“嗯？”
李文信露出有点诧异的表情。他记得，这是冷寒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你的这种结界术……是练多久才掌握的？”冷寒的语气不紧不慢。
“没练多久，”李文信说，“刚练成不久。这是我第一次用。如果没有你和路队长他们配合我，我还不一定能让他们上套。”
“原来如此。”冷寒似乎有点失望。
“怎么？”
李文信略微有点惊讶。他没想到，冷寒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你也很想学这个吗？你是冰属性，学这个……应该比较难。我记得，冰属性灵师只有在冰天雪地里才能施展出完整的纯冰属性结界。还得是六阶以上的高手。”
冷寒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把头扭向另外一端。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周围尽是飞舞的雪片。
“师父和我说过，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修炼这种结界术的。修炼结界术，必须要有很强的观察力、判断力和元素掌控力。而且，不同属性的灵师在这方面的天赋也会不同。一般来说，我这样的虚无属性灵师最适合修炼它。因为，虚无属性灵力的本质之一，就是空间的力量。”
“不是，”冷寒摇头，“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哦。”
李文信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只要不是在必要情况之下，他就不会去追问别人不愿继续说下去的话。他能够听出，冷寒的语调和情绪都微微有点变化。追问别人的隐私，始终是件不好的事。
冷寒长呼出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嗯？”
继续飞行一端距离之后，李文信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感知到，好几个灵力级别和冷寒差不多的目标正在全速向他们这边飞来。这几个目标一直飞在低空，所处的垂直高度比他们两个要低很多。而且，他们的飞行轨迹不是直线，而是七扭八歪的曲线，像是在茂密的丛林中穿行。
“怎么？”冷寒问。
“有可疑目标！往下追！”
李文信瞬间加速，向距离最近的一个目标俯冲而去。
上一章链接：《苍灵十二将I》（121）天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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