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老树·乌鸦

夏日的午后，燥热烦闷，日头高高的挂在天上，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热量，宽敞的街道上，行人寥寥，唯有道路两旁树上的知了，不厌其烦的叫唤着。

小李窝在公司小格子似的一方天地里，伴随着知了的叫声，打着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幼时居住的村庄，村头那颗柳树依然歪歪扭扭却又生机勃勃的生长着，五人环抱的大树，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只知道打记事起，村里老老少少都会在这树下乘凉，玩耍。

偶有大事，也会聚集在大树下开会。

“小李，你怎么还在这傻站着，你娘都喊你好几声了，再不回家又该挨揍了。”说话的是小李小时候的玩伴小吴，小李低头看了看自己，七八岁的身高，洗的泛白的粗布麻衣，带补丁的粗布麻裤，露着脚趾头的布鞋，还沾着泥点子，不自在的动了动脚趾。

小吴看小李没动弹，推了小李一下“哎，叫你呢，再不回家又要挨揍了。”

小李瞥了小吴一眼“我知道了，你也快家去吧，就像你回去晚了不挨揍似的。”

说完朝着记忆里家的方向走去。留下小吴自己叨咕着“好心当成驴肝肺。”

小李家离村头近，大门正对着村头的大柳树，没几步就到家了，还没等进院，就听见屋里的吵骂声，小李叹了口气，直接一屁股坐在门口地上。

“你个挨千刀的，我给你生儿子养孩子，你却在外面搞破鞋，回来还给我装大爷，我张春花怎么就瞎了眼跟了你呢？”

“臭婆娘，别没完没了的，老子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不讲理的母老虎？”

“我怎么不讲理了？家里的活计不见你忙活过，倒是帮着人家砍柴挑水的，姓李的，你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你这婆娘，我能安什么心，还不是看他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顺便帮把手么！你可不能出去乱嚼舌头。我有你这一个母老虎都伺候不明白呢！”

听着屋子里左一句右一句的争吵对话，小李微微的翘起嘴角，然后双手抱膝，把脸埋进去，小李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大声，但曲起的双腿中间的地面，却是掉落了一滴又一滴的泪珠，泪珠掉落在黄土地上，霎时就滚成了一个小泥球。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的争吵声渐歇，小李的腿也麻了，便起身回屋，刚进屋小李的老妈就冲上前来踢了小李一脚，嘴里还骂着“你个小兔崽子，都什么时候了，不说早点回来吃饭，老娘喊你你听不见啊？”说是这么说，小李知道，老妈这是怕自己饿着心疼儿子呢！

老爸看小李回来就被老妈踢了一脚，有点忿忿的“你个臭婆娘，把我儿子踢坏，我就跟你玩命。”

然后招手让小李坐他旁边，拍拍小李的肩膀说“儿子，以后爹给你撑腰，不用怕她。”小李看着憨憨一笑的老爸，心里涌上无数的酸楚。

一家人难得和睦的吃着饭，就听门前树上传来“呀……呀……呀”的乌鸦叫声。

村子里的人都很讨厌乌鸦，老一辈的人说，乌鸦叫是因为有人要死了，所以每当听到乌鸦叫，都会有村民拿着竹竿镐头这类的把乌鸦赶走。

果然，乌鸦没叫几声就听到有人呼和驱赶的声音。

吃完饭，老爸说有些头昏脑涨，不出去乘凉拉呱了，他回屋躺会。当小李和老妈在树下乘凉回家的时候，发现老爸已经口歪眼斜的在抽搐，小李和老妈喊着邻居，抬着老爸，坐着手扶拖拉机匆匆赶往医院，最后检查结果脑血栓，但还好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口歪眼斜却是恢复不了了，而且有了语言障碍，吐字不清，说话就流口水，就连走路也得重新学习。

回家后，老爸只能卧床，老妈端屎倒尿的伺候老爸，以前吵吵闹闹的家变的安静了很多，每天只有老妈一个人的声音，老妈不厌其烦的跟老爸说话，给老爸讲以前的事，扶着老爸重新学习走路，一步，两步…看着这么辛苦的老妈，老爸经常泪流满面，倒是老妈用乐观，积极向上的态度来感染老爸的悲观情绪。

此时的小李，仿佛一个旁观者一样，眼睁睁看着时光匆匆溜走，村头的大柳树依然歪歪扭扭生机勃勃，柳树上的乌鸦也依然“呀…呀…呀”的叫着，老爸老妈却已经两鬓斑白，就连一向走路虎虎生风的老妈，都已经佝偻着身子缓步前行了。

磕磕绊绊的，老妈伺候了老爸25年。老爸走后，老妈也愈发的沉默寡言，最常做的事就是拿着老爸的照片擦啊擦，看啊看，每次嘴里念叨的都是“他爹啊，你在下面等着我，很快我就会去找你的，25年你都没和我吵架了，我呀，其实可没意思了，等我下去，咱俩好好的吵一架。”

“小李，小李，醒醒。”

同事叫醒打盹的小李，看着有点茫然无措的小李，同事微微叹气“你还好吧，要不再请假休息几天吧？”

看着眼前的同事，小李眼睛渐渐聚焦，然后摇摇头说“没事，就是突然间连妈都没有了，像做梦似的。”同事拍了拍小李的肩，摇摇头走了。

下班走在路上的小李，想到前几天回村子安葬老妈的时候，村头的大柳树已经被连根拔起不知所踪，曾经住过的房子也已经摇摇欲坠，从此，再也看不到大柳树，从此，再也听不到乌鸦叫，从此，再也没有了爸妈……

真想，再听老妈老爸吵一架。真想，再让老妈踢我一脚。真想，再让老爸护着我一次。真想，再看看那棵老树，真想，再听听那乌鸦的叫声……

从前最讨厌的父母的争吵声，却成了小李想听却再也听不到的遗憾。从前被认为是不详之兆的乌鸦叫，却成了小李耳中最悦耳动听的声音。

世间最苦，子欲孝而亲不在！

将来的你，一定会感激现在拼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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