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简单的包装，满满的爱

我想把最好的给你，你想把最好的给我。这是爱的默契。

2017年9月8日    星期五    晴

1

明天就是春节了。

我一遍又一遍地数着摊在床上的零钱。二百零三元，不多不少，全在这儿了。破旧的1元纸币里夹杂着几张5元，被隐匿在角落。我不甘心地又数了一遍，依旧是二百零三元。

这些钱，是我往返于垃圾桶和废品店之间，用捡到的塑料瓶子和老板讨价还价积攒下来的。依旧不够。我烦躁地将所有零钱装进铁盒子里，顺势倒在床上，左右滚动，床单被我折腾出了皱褶。

“怎么办，明天就是春节了。这点钱根本不够买那件礼物。”

我用手捂住脑袋，五指不断地揉搓自己枯黄杂乱的短发。内心的烦躁让我想要大吼。我清晰地感受到“啊”字从胸腔发出。可经过声带的缓冲，我只听到嘶哑的叹息声从嘴里逸出。慢慢地，鼻子酸痛，眼睛发热，内心似有无数双手在撕扯。我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不断地敲击床板。

“到底该怎么办？”我不断地反问自己。

手撞击木板的声音让我渐渐平静。坐在床上，我陷入了沉思，妈妈温柔却疲惫的脸庞又浮现在我脑海。今天她还在工作，可我连件像样的礼物都没法送给她。

2

我环顾狭小、黑暗的屋子，莫名惆怅。

两张床占据房屋一大半空间，一个饭桌，两把破旧椅子，饭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个吊钟。称得上家具的是一张残旧的沙发，和沙发旁的梳妆台。梳妆台上镶嵌着椭圆形镜子，桌面上放着一把梳子，一瓶爽肤水，已见底。还有一个蓝色小礼盒，很精致。与这个破旧的小屋很不搭。

那是妈妈唯一的首饰，也是她最珍贵的物品。

里面装着一只银色泪形耳坠，我经常见它。妈妈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灰暗灯光下摩挲它，看着它发呆。我早已将它的样式、形状烂熟于心。

我偷偷研究过它。它很质朴，样式有些独特，被妈妈保存得很好，像新的。

我问过妈妈，为什么只有一只。妈妈抚摸着耳坠，眼睛望向远方，轻轻地说:

“另一只被我卖给一家小首饰店了。”看着我疑惑的双眼。她顿了顿道：

“补贴家用。”然后摸了摸我的脑袋，把耳坠收了起来。

在梳妆台的另一侧，有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篮球，是我唯一的玩伴，也是我最珍贵的东西。这个篮球很旧了，上面有姚明的签名。

我问妈妈：“这个篮球怎么来的？怎么还有姚明的签名。是真的吗？”

此时妈妈娴静的脸上满是笑容，眼睛闪闪发亮。回答我的声音有些急促却很自豪:

“当然是真的，那是你爸爸赢来的，他打篮球很厉害。”

“那爸爸去哪了？”

  “爸爸……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妈妈的声音变得很低，有些许哽咽，发亮的双眼有些湿润。但她依旧在笑。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问过关于爸爸的事。

我一直渴望有一双运动鞋，能配得上这个篮球的运动鞋。那样我就能在篮球场上驰骋。只是看着妈妈略微苍白的脸，好几次欲言又止。

妈妈的耳环，我的篮球，是爸爸留给家里最贵重的两件东西。

3

狭小的空间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我拿起沙发上破旧的夹克，走出家门。

大街上，家家户户都已张灯结彩。入眼是喜庆的红。大人们脸上挂满笑容。劳动一年的他们，此刻不再为钱财发愁。

耳朵里传来孩子的嬉笑声夹杂着狗吠声。这景象让我无比难受，裹紧衣服快步离开！我走得快且急，似有人在后面追赶。

不知不觉中，来到校园。校园里已没有学生的身影，只有几个男孩在打篮球。他们穿着很讲究，全身都是名牌。脚上的鞋子是我一直想要的。

看着他们飞奔跳跃的身影，我很想加入。可看着脚上这双破旧且不合脚的大头皮鞋，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球撞击地板的声音让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我就这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们。半场休息时，他们的对话声传入我的耳里:

“哎，你知道么，姚明当选为中国篮球协会主席了。”

“当然知道，他可是我的偶像。我好想要他的签名，如果谁有，无论多少钱我都愿意买。”

我的心一瞬间被抓住，食指下意识的弯曲，心跳逐渐加快，让我有些眩晕。大脑还未转过弯脚已朝哪个少年走过去。我听见自己激动的声音响起：

“真的吗？姚明的签名无论多少钱你都愿意买？”

少年被我的声音给惊着了，皱起眉头。听见我的问话后，他的眼里迸射出光芒，之后又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不确定地说：

“你的意思是你有姚明的签名？”

我迫不及待地点头说:“是的，我有我有。”

他迟疑片刻说：“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急忙说道:“你等我，我现在回去给你拿。”

他还未回话，我就拔腿狂跑。并转头对他说：“你一定要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4

我拼命地跑，生怕自己慢了就错过这次机会。回到家中，我抱起篮球就往外冲。

到校门口看见他还在，我松了一口气，却有些犹豫。我盯着篮球看了很久，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朝他们走过去。

还未走近，那个少年就跑了过来，伸手夺走我手中的篮球。我下意识去抢，却扑了空，双手停在半空中。他嘴里发出惊呼：

“天啦，真的是姚明的签名。我再熟悉不过了！”

他抱着篮球反复抚摸查看，眼里发出的光芒似要将其占为己有。我咳了两声。他回过神，看着我，爽快地说道：

“你想要多少钱？”

“2000元？”我犹豫地说道。

“成交。”说着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数都没数就递给了我。然后大笑着离开。

突来的喜悦让我有一瞬间的呆愣。看着手里的钱，一片红色。我数了一遍又一遍，是真的钱！我掐了掐自己的腿，疼。我攥紧手中的钱，开始围着操场一圈又一圈地跑，手舞足蹈，嘴里大喊到:“我终于有钱了。”

我不停地跑，直到摊倒在地。我开始放声大笑，笑到全身发抖，笑到泪流满面。

我终于有钱给妈妈买另一只耳坠了。

5

稍作平复，我跑出校门，开始一家店一家店地找。当我快绝望时，终于在一个地处偏僻的小首饰店里看到它。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和妈妈的那只一样。

看见它的那一刻，我的心开始狂跳。心里却闪过无数念头:

“万一老板不买给我一只怎么办？万一钱不够怎么办？我该怎么和老板说？”

我在小店门口打转，脸微微发烫，额头冒出了冷汗，双手已将衣服揪成麻花，来来回回走了好久。最后我一跺脚踏进了店里。

老板是个和蔼的老人。我踌躇着走到老板面前，低声说道：

“老板，可以将那只耳坠卖给我吗？”正当我忐忑不安时，老板惊讶的声音响起：

“你要那只银色泪形耳坠？它只有一只，你要吗？”

我有些发愣，脑袋却拼命点头，嘴里不停地说：“我要我要！”

6

走出首饰店，看着手中的耳坠，我的心终于落了地，长呼了一口气。走在大街上再次听到孩童的嬉笑声和狗吠声，竟觉十分悦耳。

回到家后，我的狂喜变成担忧，收拾好耳坠，坐在椅子上，开始乱想：

“我该怎么跟妈妈说呢？虽然是给她买礼物，但篮球是爸爸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妈妈知道了会不会伤心？”

我的心又悬了起来，双手不停地敲打桌面，但完全不能减轻我的担忧。我站了起来，围着桌子打转。

“要是妈妈生气了怎么办？要是妈妈伤心了怎么办？”我咬着指头，神经质地喃喃道。

墙上的钟指到6点，楼道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停止瞎想，露出笑容，习惯性地站在离门1米处，等着妈妈进门。

我不断地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可我依旧紧张到手心出汗，脸也隐隐发烫。脚步声近了，我屏住呼吸。

门开了，妈妈走进来，脸色有些疲惫，手里提着一个盒子。看见我她微笑道：

“饿了吗？妈妈这就去做饭，但…”妈妈话还未说完。我就脱口而出：

“妈妈我有礼物送给你。”

她脸上闪过诧异，略微睁大双眼道：

“真的吗？宝贝给我买了什么？”

我拿出放在背后的手，将耳坠递给了她。她放下手中的盒子，用手捂住双唇，然后伸出颤抖地手拿走它，轻轻地放在心口。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看着我，眼里是不可思议还有些许怒意，慢慢开口道：

“礼物妈妈很喜欢，可…可你哪来的钱？”

我低下头，不敢直视妈妈的双眼，用很低的声音说道：

“我把篮球卖了，然后买的。”她久久没有回应。我有些慌了，抬起头想要解释。却看见她呆住了，眼睛望向之前放篮球的位置。那里早已空空如也。她重复说道：

“你把篮球卖了。”脸上已没有怒意，也不见欢喜，只是呆呆地叙述着。

“是的，妈妈。”我刚要继续说话。她突然走过来紧紧地搂着我，紧紧地。轻快却无奈的笑声从她嘴里发出。正当我不知所措时，她说道：

“刚好妈妈也有礼物送给你。”说着拿起刚才放下的盒子递给我，示意我打开。

我打开盒子，看到礼物的那一刻，我叫出声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泪影朦胧中看到一双崭新的篮球鞋躺在盒子里，是我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

她轻轻地说道：

“宝贝，喜欢这个礼物吗？”

我拼命点头说:

“喜欢喜欢，可……可妈妈哪里来的钱？”

妈妈抚摸着我的头说到:

“我将另一只耳坠也卖了。我知道这是你一直想要的礼物。”

我怔仲片刻，然后飞快地擦干眼泪，说：

“妈妈，我会快快长大，赚钱给你买另一只耳环。还有…还有篮球。”

我望着妈妈，妈妈看着我。她的笑中带有泪，轻轻地说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