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伴火
他伴火而来,然后又孤身离去,留下一整石台的灰烬和成千上万的信徒。
他走后,信徒仍在此地跪拜了七天七夜,因为那石台上的炙热还没有散尽。直到七天之后,延绵不尽的落雪才将其缓缓覆盖。
后来,《火国书》中这样记载:公元3022年12月19日,中央广场,火神降世,李氏王国国王及其军队数千人化为灰烬,自此,李氏灭,火国立。
1柴薪
3014年,荒野,林间。
雪正下,落叶已灰,一头小鹿正在溪边饮水。
“阿嚏!”
“砰!砰!”
一个喷嚏后紧接两声枪响,落叶堆里爬出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望着惊慌逃走的小鹿,男孩叹了口气。
“对不起,哥。”女孩低头说。
男孩揉了揉女孩的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没事的,我们饿不着。”
天色渐暗,雪雾更浓。
男孩背上猎枪,拉起女孩的手向北方走去。
女孩的手有些冰冷,男孩加快了脚步。
树林愈发稀疏,树桩却愈发密集,如同雪地上的蜂窝眼。
这里曾经也是茂密的杨树林,只不过近些年已经被他们砍伐殆尽。
走到还有稀疏小树的地方,二人拿出斧头,砍了些树枝,扎成两捆,放在一个磨盘粗的树桩旁。
男孩脱下上身的旧棉衣,露出精瘦的躯干,四周的寒气让他全身打了个颤。
他将棉衣放在旁边的树桩上,蹲下身,抹去树桩上的积雪,撸起右边袖子,将比雪还苍白的小臂放在上面。
树桩约有半米高,上面刚积上一层薄薄的雪,被擦去后,露出道道斧头的砍痕,其中夹杂着黑色的污迹,整个树桩的颜色也有些发黑,像是什么染料渗透到了树桩深处。
“来吧。”男孩说完,把一根树枝咬在嘴里,头扭向一旁。
女孩拿起斧头,神色虽有不忍,但没有丝毫犹豫,照着男孩肘窝前一寸劈了下去,小臂应声而断,滚烫的血液向四周飞溅,而后汩汩流出,不一会儿树桩的黑色又深了一层。
男孩只是闭着眼,咬紧树枝。
伤口的血止得很快,从断口开始,白色的骨骼,红色的血管,粉色的肌肉,甚至是苍白的皮肤迅速地向外生长着,像是被打气筒充起的气球,仅仅数秒,小臂已经恢复如初。
这是男孩的“祝福”——再生,女孩也拥有同样的“祝福”。
女孩将砍下的小臂用口袋装好,准备出发。
“等一下,今天再给张叔送点吧。”说完,男孩又把左臂放在树桩上。
“哥,你不疼吗?”女孩有些迟疑,“都是因为我,这次让我来吧。”
“一点儿都不疼。”男孩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你的再生能力不如我,我几秒就能再生,你的至少得几分钟,效率太低了。”
女孩叹了口气,看着四周的残枝枯叶,恨恨道:“都怪冰魔,乱用什么能力,害的大家吃不饱穿不暖。”
“别抱怨了,快干活吧,雪越来越大了。”
女孩像是把对冰魔的怨气都汇聚到了斧头之上,她将其高高举起,然后一劈而下。
“咚!”
“咚咚!”
死寂的村子里缓缓响起一阵敲门声,那是叶火正在拍打木屋的门。
这个村子尽是些几近发霉的木屋,零散排列着,一如被村民伐尽的木桩。
冰魔现世后,荒野里的村子大多都已变得死寂。
寒冷与饥饿带来死亡,死得人多了自然寂静。
“张叔!”
“我是叶火,给您送吃的来了!”
男孩拍打着门,却无人应声。
忽然隔壁吱呀一声,一个跛脚的中年男子推开木门,扶着门框道:“是阿火阿焰啊,张老三应该没出去,奇怪,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动静。”
“李叔好,张叔会不会出事了,我前天来的时候就看他脸色很不好。”
“说不准,今天安静的也有些反常。”跛脚男叹了口气,“唉,这个月已经死了五个了,希望张老三不是第六个,你俩把门破开,咱们一块儿进去看看。”
门是木门,斧头劈了几下就开了。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恶臭,屋内很阴冷,因此臭味没能散发很远。
张老三就躺在自己的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因为脸上没有什么肉,显得两只眼珠异常的大,面颊整个都凹了进去,全身枯瘦如柴。
他们发现床尾的一个口袋里放着五个小臂,都很完整。
他是被活活饿死的。
夜,雪更大,风却渐小。
似乎知道有人在送葬,风都沉默不语,雪也只是静静飘落。
村里四十四个人都聚集在这里,将张老三的尸体围在中央。
这里五年前还是个牛棚,养过很多家畜,不过现在都已经被他们吃光。
毕竟,人为了生存是什么都可以吃的。
甚至是人自己。
但今天,有人用死亡证明了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村民们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叶火也开始动摇。
直到村长开始讲话:“没办法接受吃人肉,这也无可奈何,但是不肯接受的话,最后就会像张老三一样,只能接受死亡。”
村长看向周围的大家,坚定地说:“各位,绝对不能甘心接受死亡,就算要承受所有痛苦,也一定要抗拒死亡!”
“我们要感谢分肉给我们吃的阿火和阿焰,以及保佑我们的神,用感恩的心送张老三最后一程。”
“点火!”
在这飘落的白雪中,黑夜里,牛棚里点燃了生命之火。
众人被火光映照的脸庞逐渐露出平静的笑容,双手合十,默默为张老三祝福。
他为村民做出了最后的贡献,发出光与热。
作为柴薪。
烛光摇曳,叶焰躺在床上,默默看着在铺被褥的叶火。
“哥,我们会死吗?”
叶火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而后却抬头笑着说:“瞎想什么呢?咱俩可是被神祝福过的人。”
说完,叶火钻进被窝,将妹妹搂进怀里,摸着她的头说:
“别想太多,我们会活得好好的。”
靠在哥哥胸口,叶焰就像一只受惊的猫找到了庇护所,渐渐停止了颤抖。
“哥,原来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啊?”
“原来的世界啊。”
叶火看着眼前漆黑的天花板,听着屋外呼呼作响的风雪声,陷入了回忆。
“那时候你还没出生,我也还小,我只记得天空是蓝色的,地上的草和树叶都是绿色的,多得望不到边,风吹到脸上很温暖,很舒服。”
“听起来好美。”
“还有呢,你肯定不知道‘牛’。”
叶火有些得意地说:“那是一种动物,黑白相间,头上有两个角,最关键的是,它身上还能挤出牛奶。”
“牛奶是什么?”
“它啊,是一种喝的,暖暖甜甜的,可好喝了。”
“好想喝啊。”
“肯定能喝到的,等冰魔被打败了,我带着你去看绿油油的草,黑白相间的牛,去喝甜甜的牛奶...”
“牛奶,喝牛奶...”
“然后啊...”叶火刚要继续说下去,却看到妹妹已经闭上了眼,呼吸悠长,砸吧着嘴,时不时还念叨两句“牛奶...”
叶火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地将妹妹移到枕头上,然后吹灭蜡烛。
2火种
次日,雪仍未停。
远处已是银装漫山,树林也似枯木逢春,枝头尽是银花。
叶火虽喜欢美景,却不喜欢雪景,不只是因为看厌了,更因为雪意味着寒冷,意味着今天的打猎可能又是一无所获。
他们已在树林里找寻了一上午,却还是没发现一个活物。
可能都被冻死了吧,叶火想。
雪更大,风更急。
虽然才刚到正午,携着雪的风就已像一把铁刷,给天空刷了一层磨砂的银漆,也不断地刷向兄妹二人娇嫩的面庞。
得赶快回去了,叶火牵紧妹妹的手:“我们回去!”
二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回村子。
在村外的树桩窝旁,二人看到了罕见的车队。
叶火也只是在儿时听人说过汽车,很早以前,几乎每个人都有汽车,但冰魔让世界变冷之后,就只有住在城堡里的家族王国才拥有了。
六辆车排成一队,中间两辆稍小,都是绿色。
车队缓缓向村子驶来。
这么多车,肯定是李氏又来抓人了,叶火加快脚步。
村里的年轻人就是被他们抓光的,叶火不禁握紧手中的猎枪。
车队停在村口,从中间的小车上下来三个军官,从大车下来两队士兵。
士兵将村民赶到村口,看到村民几乎都是中老年人,一个年轻军官眼中尽是失望,直到看到叶火,他的眼睛才亮了起来。
“我叫李炎,你叫什么名字?”军官笑了笑,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友善一些,想不到这里还有年轻男人。
“我叫叶火。”叶火瞪大了双眼,“你们想干什么?”
“别瞪我,我们不是来打仗。”李炎扭头望向远方,“我们的目标是打败冰魔,为此需要借一些食物。”
叶火看着年轻军官斗志昂扬的样子,竟然心生向往,不过他马上回到了现实:“我们才没有多余的食物借给别人。”
“很抱歉,但我们要拿走你们的食物。”李炎顿了顿,“作为答谢,你可以成为城堡的居民”
“我才不去!”
李炎刚要说些什么,在村里搜查的士兵却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长官!长官!他们...他们吃人!这些村民吃人啊!我们在每个人屋里都搜到了人肉!”
听到士兵的话,李炎脸色骤变,转身向越野车走去,沉声道:“我们走,这个地方没有村庄。这些家伙...不是人。”
“不,你别误会。”叶火刚要解释,李炎却打断了他,“这个村子有祝福者吗?”
“...没有”叶火犹豫了一下,还是撒谎了,他听说荒野人进到城堡一般都是去做奴隶,他可不想做奴隶。
“我是祝福者。”李炎看着自己的双手,“我的能力只为国王所用。”
“如果国王在这里,一定不会放着食人村不管的吧。”李炎自言自语道。
说罢,他为身后的村子降下惩罚,那是他的祝福
——不灭的火焰。
##
火焰从每个人的衣角向上蔓延,而后是全身、房屋、直至整个村子。
起初,惨叫声、房屋倒塌声抢天震地。
但没过几分钟,所有声音几乎都消失了。
只剩下风雪的呼啸声、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地板上人形的灰烬。
叶火也是惨叫的一员。
他本以为自己已对疼痛麻木,但当火焰覆盖到每一寸皮肤时,他的脑中空白了。
随后,大脑又被炙热的高温烤醒,他闻到了自己毛发的糊味、肉与呕吐物的焦味。
但更痛苦的是,他发现当火将肉烧成灰以后,身体又会马上再生,如此往复不断。
这是无尽的焚烧地狱!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向神祈祷:“我怎样都可以,唯独阿焰,一定要保佑她活下去。”
渐渐地,他无法思考,连放声哀嚎的力气也消失殆尽。
好烫!
好痛!
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祝福!
叶火开始咒骂自己的再生能力。
这时他发现了一件事:只要脑袋里持续产生拒绝再生的念头,他被烧成灰的手就不会再恢复。
总算找到逃离这地狱的办法了!
只要死了,就能解脱了。
在这无尽的痛苦中,他一心只想求死,死亡是多么美好的一个愿望啊!
只要死了,就能见到爸爸妈妈;
只要死了,就不用再挨饿受冻;
只要死了,就不用再自残吃人;
只要死了...
“哥...哥...”
“哥...哥...”
一阵沙哑的呼唤将叶火从天堂拉回地狱。
是阿焰!
叶火看到一个模糊的火人缓慢地爬向他,如果一只手与一半的躯体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叶焰的再生能力本就差一些,她几乎要化为灰烬!
“怎么能这么残忍。”叶火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向前爬着,“不过,这样我们全家就能团聚了吧。”
“我要带她一起去吹暖暖的风,让她看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甜甜的牛奶...”
“活下去...”叶焰刚说完这几个字,就在叶火眼前化成了灰烬。
叶火趴在地上,双手极力地想要触碰什么,却只能触摸到灰白的余烬。
他只是呆呆地望着,泪水都无法流出一滴。
纵然全身被火焰灼烧,痛觉都已麻木,他的心底仍感到阵阵窒息。
窒息逐渐扩散到喉中,变成了嘶哑的吼叫。
“啊啊啊——”
“啊啊啊——”
憎恨之火瞬间笼罩了他的身体。
第一年,他一直因疼痛而哀嚎,大雪和风暴都无法丝毫减弱火焰。
第三年,他用吐出来的血沾湿身体,减小火焰得以到处走动。为了忘记疼痛,他不停咬断自己的舌头。
第五年,大脑已经习惯疼痛,身体得以自由活动,但因为火焰燃烧还无法好好呼吸。
第八年,他学会控制再生能力,成功将脸上的火焰集中到身体,终于能够流畅呼吸。
他站起身,看向遥远的南方,握紧了拳头。
无边的黑夜中,有一处地方燃烧着不灭的火焰。
那是复仇的火种。
3火神
天上地下,尽是白茫茫一片。
雪像病毒,在病入膏肓的地球上肆意播撒寒冷的子嗣。
不知从何时开始,雪下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久。
叶火并不在意这些,因为他已感受不到寒冷,任凭冰雪张牙舞爪,最终都会被他身上的火焰炙烤得无影无踪。
他不知道李氏具体的方位,但记得当年李炎的车队是向南离去的。
于是,他只是向南走。
虽然叶火并不惧怕风雪与寒冷,但大部分普通人面对这自然的猛兽,仍心存敬畏。
吴忧本来也是一个普通人,直到父母双双染病去世。
父亲生前是农学教授,一生都在改良适应严寒气候的农作物,而且已有几种研制成功,也正因此,他们村子得以延续。
而父亲临终前,却向他透露出自己与李氏城堡之间的联系,希望吴忧能够继续研制农作物,从根本上人们的食物问题,而非像李氏那样将堡外人视作柴薪。
起初,吴忧在巨大的悲伤下根本没听进去,只是决定在双亲坟前自生自灭,直到被村民才雪地挖出来,他才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对寒冷与饥饿拥有抵抗力,而后才确定自己获得了再生祝福。
他将这祝福视作父亲临终意愿的力量,决意完成父亲的遗愿,但要推翻李氏,自己一人的力量过于渺小,改良的农作物也未能实现量产,于是他只能默默蛰伏。
直到李氏军队的到来,打破了他的计划。
村子的年轻人都被征召,美其名曰会给予城堡居民身份。
可看到他们被像牲畜一样赶到卡车上的铁笼中时,他就明白,未来等待着他们的命运可能还不如牲畜。
他决定伪装成普通人潜入城堡。
风雪不断从铁笼四面八方灌进来,吴忧寒颤不已,虽然再生能力让他不至于冻死,但仍会感到寒冷,每当正面感受风雪的吹打,他都会由衷地被自然之力所折服。
他对自然心怀敬畏,不仅仅因为他怕冷,更因为他了解这寒冷的真面目。
有时候,拥有知识反而会让人越发觉得自己的渺小。
尤其是在这个几乎人人无知的末日,对真实世界的未知,反而令他们活得猖狂肆意。
卡车忽然停了下来。
从驾驶室下来一名金毛的军官:“我去撒泡尿,你把人看好了。”
驾驶室又下来一名拿着步枪的士兵,站在车旁放哨。
“水,能给我家孩子一点水喝吗?”一个年轻的妇人向士兵哀求,她怀中的孩子已经昏迷不醒,似乎生病了。
士兵没有回应。
“求求你啦!只要一口水就行!”妇人仍不死心,带着哭腔呼喊起来:“我的孩子发了高烧,求求你,行行好吧!”
“你们这些柴薪,哪配喝水?”金毛听到了不耐烦的吼了一句。
而后,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让士兵拿来一个破水壶,解开裤腰带,把尿撒了进去。
金毛把水壶拿给女人,高声笑道:“来,不是渴吗?喝了它。”
看女人没有动静,金毛掏出枪指着女人怀里的孩子:“快让他喝了,不喝我就杀了他。”
女人旁边的年轻人都怒目看着金毛。
“看什么看?”金毛扫了一眼其他人,“再看把你们都毙了!”
吴忧也十分气愤,不过他还是告诉自己要冷静。
不过他身边的一个身形健壮的年轻人已经无法冷静,眼看年轻人就要起身夺枪。
车旁的士兵忽然呼叫金毛。
“长官!后方发现异常!”
“雪里有火光在移动!”
“不,不是火光,是火人!”士兵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喊,“是一个全身着火的人!”
“大惊小怪什么!”金毛大是不满,走到车后,准备先教训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士兵。
然后他也同样揉了揉眼睛,“WC!不是老子出现幻觉了吧。”
不过他马上清醒了过来,拿出步枪指向火人喊道:“前面的是人是鬼?这是李氏的运输车,长眼的就赶快绕路,再往前我就要开枪了。”
火人自然就是叶火,本想找个人问一下路,没想到直接就碰到了李氏的运输车,他没有对金毛的威胁做出反应,依旧慢悠悠的向前走。
“TMD,今天老子说话不管用了是吧。”金毛端起步枪,对准叶火就是一通乱射。
车上的人开始尖叫,他们虽然对有人来救援不报希望,但对死亡还是有天然的恐惧之心,不仅恐惧自己的死亡,也恐惧他人的死亡。
虽然风雪影响视线,但这仅仅十米左右的距离,金毛没理由打不中。
毫无意外的,叶火倒下了,然而,倒下的如此轻易,让金毛产生了莫名的担忧。
“你去看看!”金毛向那名报告的士兵示意。
士兵愣了一下,极不情愿的向叶火倒下的地方走去。
“快点!”
士兵加快了些步伐,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向尸体移动。
不知为何,虽然叶火已经倒下,但他身上的火却没有熄灭,周围的冰雪仍在逐渐消融。
士兵看了看尸体,虽然叶火已经中枪,但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枪伤在哪里。
金毛终于不耐烦了,看尸体久久没有动静,估计已经死了,他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心,自己也跑过去,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谁知金毛刚刚靠近,叶火就开始动了起来,士兵已经吓得转头就跑,金毛不信邪,对着叶火又是一梭子过去,直到把子弹打光,这回是结结实实打在身上了。
但是叶火只是动作顿了顿,似乎刚刚打在身上的只是雪花,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分毫。
然后他将手握住了步枪。
火焰就像一条毒蛇顺着枪攀爬到金毛手上,转瞬将金毛吞没。
只留下刺耳的哀嚎,金毛一遍哀嚎一边向士兵跑去,似乎想要求救。
士兵顿时被吓破了胆,竟然摔倒在地,金毛的手刚一碰到士兵的衣服,士兵也转眼被火蛇吞没。
二人在雪地中不断翻滚,惨叫,仅仅数分钟,只留下几缕青烟与灰烬。
司机和车上的人都看呆了。
而后司机才想起逃跑,马上将车点火,准备向另一个方向开动。
谁知刚握紧方向盘,就被一拳打晕了。
原来是那个健壮年轻人出手了,刚刚吴忧看他极富正义感,又看到叶火的强悍,在众人被震惊的思维停滞时,偷了金毛的钥匙,让他赶快控制住司机。
“大家快下车吧。”吴忧催促说,“下了车大家都快回自己的村子吧。”
众人都下了车,忽然一个中年男子向叶火跪了下了。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接二连三,所有人都向叶火跪了下来。
众人双手合十,眼中散发着希望的光芒,口中不断高呼一个名字:
“火神!”
“火神!”
“火神!”
4原谅
叶火愣住了。
“我不是什么火神,我叫叶火,只是路过。”
叶火从没见过这种场面,虽然他已经拥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而且身体在烈火的淬炼中竟然也变得异常魁梧,但内心其实还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火神大人!救救我们!”
众人开始像对神明祈祷一般向他祈求,祈求温暖、祈求食物、祈求生存。
叶火依旧呆若木鸡,如果不是身上旺盛的火焰掩盖了他的表情,谁都不会把他当做神明。
吴忧最先看出端倪,虽然这火人肯定不是什么神明,但毕竟实力强悍,似乎也不会乱杀人,现在跟着他应该比较安全。
而且这不就是移动的火源嘛,在冰天雪地中最珍贵的有时不是食物,而是温度。
想到这里,他便高声说:“火神大人救了我们,我们必须报恩,火神大人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
“报恩!报恩!”有些人也开始跟着喊。
吴忧走上前,由于刚刚士兵们的惨状历历在目,他走到叶火三米外就停了下来,问说:“火神大人,您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都说了我不是火神,我叫叶火。”叶火无奈说,“我接下来要去李氏城堡。”
“李氏?您去哪里做什么?李氏对荒野人可都不当人看,您刚刚也看到了。”
“我要去杀一个人。”说到这里,叶火身上的火似乎更盛了,“他杀了我妹妹。”
吴忧感到一阵热浪,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犹豫说:“我其实也要去李氏城堡,我的朋友几天前被抓走了,我要去救他。”
“我不需要同行者。”
“可您需要领路人。”吴忧指着那名晕倒的司机:“他能带我们到城堡。”
叶火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吴忧转身对跪着的众人说:“火神要去惩罚李氏!我追随火神,愿意和我们一起的马上上车,不愿意的自己随时可以离开。”
“我愿意!”之前打晕司机的年轻人最先表态,“我弟弟被抓走了,我要去把他带出来!”
他叫王亮,弟弟被抓的时候他正在树林中打猎,回村后异常自责,他是自愿上车的,他发誓要保护弟弟的安全。
“我愿意!”同意的声音不断响起,这群人虽然一半都是二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还有几个年轻妇女带着孩子,但如果没有了车,也没有食物,在风雪之中可能活不过今天,自然还是跟着火源更好。
风雪未停。
一车一人,一辆绿色的运输车,一个奔跑的火人,就在这风雪中缓缓前行。
司机是被用冰雪浇醒的,从他那里得知此地离城堡还有两个小时车程。
两个小时转瞬即逝。
众人面前逐渐浮现出一片同荒野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片巨大的城墙横立在眼前,就像平地之中忽然竖起的高山绝壁。
城墙足足有近二十米高,左右延绵不绝,皆一眼望不到尽头,宛如一头躺卧在冰雪之中的黑色巨兽,而城门之上则是四架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如同巨兽的眼睛,令人窒息。
车开到城堡外百米时,众人下车商量下一步计划。
王亮提议配合叶火制服守卫,冲进城堡,他表示无论如何也要进入城堡,救出弟弟。
吴忧沉思了一会儿,说:“硬闯肯定不是办法,我有个主意,不过需要需要火神大人配合一下。”
叶火没有反对,无论如何,他也都要进入城堡。
吴忧继续说道:“可以让司机假装从火神大人手中逃了出来,带着我们进入城堡,就说其他士兵都已经被火神大人杀死了。而火神大人刚开始需要离城堡远一点,只需要等待我们从里面接应开门就行。
吴忧拿起司机的步枪说:“到时候就以枪声为信号。”
叶火点了点头,他自己怎样进去都无所谓,不过确实不想让无辜的人因他而死。
司机这回也十分配合,而且进入城门的整个过程也十分顺利,顺利的如同一场表演,
不过这场表演有些过于完美。
吴忧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直到刚进入城门,司机嘴角微微上扬,他才明白司机从一开始就在演戏。
刚要抬起步枪,枪却受到一股强力的吸力瞬间被吸了出去。
“柴薪,车载电话没见过吧!”司机大笑不止,而后向面前一个黑色的圆球状物体说说:“报告铁队,第三运输车按计划返回。”
直到很久以后,吴忧才明白,那种黑色球状物名为“话筒”。
天色渐暗。
叶火已经不知自己等待了多久,只是看着远方树上的雪又厚了一层。
“不能再等了。”叶火想,“无论他们如何,自己也都要进去。”
正准备前进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阵有规律的轰鸣声。
一辆黑色摩托车在雪地中飞速驶来,摩托上是一个带着头盔的女人。
叶火刚刚转身,女人已经来到他身后,手中一把开山刀,顺着摩托的冲力一刀劈在叶火脖颈上。
女人摩托回旋停车,刹车声和人头落地声同时结束。
女人对再生祝福者非常了解,一般的再生能力者一旦断头,必死无疑。
叶火显然不是一般的再生祝福者,仅仅数秒,他的脖子已经再生完毕。
但下一秒,他的再生能力似乎随着他呆滞的目光一起停滞了。
他的目光就停留在刚摘下头盔的女人脸上。
金色的长发,柔美的五官。
叶火心中只浮现出两个字——阿焰。
随后而来的枪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原来女人身后还跟着四名士兵。
“这人的能力有些奇怪,断了头还没死,记得每分钟往他脑袋上补一枪。”女人把着火的刀扔掉,沉思说:“这好像是李炎的火。”
叶火被士兵们带到了城堡内,准确的讲,是叶火的头被带了进来。
士兵们似乎知道他身上火焰的厉害,用防火布小心包裹着放在地上。
这里似乎是一座监狱的屋外,有许多士兵在巡逻。
监狱不远处有一块巨大的空地,空地上有一个巨大的雕像,雕像正面恰好正对着叶火的头颅。
叶火费力打量着雕像,纵使相距甚远,依然被这雕像的气势所震撼。
那是一个神女的形象,背后展开着一对白色羽翼。
巨大形象的威严与神女慈祥的面孔交织着形成一种诡异的吸引力,让人不由产生膜拜之心。
而其双手在胸前微微探出,左手托一团火焰,右手则是一团麦穗,像是正给予众人温暖与食物。
叶火震撼良久,忽然听到士兵们的聊天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在城堡内,士兵们有些懈怠,竟让叶火有时间开口说了句话:“我要见刚刚那个女人。”
听到声音,士兵们先是一愣,而后一个小个子似乎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恶狠狠的向叶火头上补了一枪:“我们的神使大人,哪是你想见就见的!”
“神使吗?我难说出现了幻觉?可是真的好像阿焰,真希望是阿焰啊。”叶火再度陷入沉睡。
就这样每隔一分钟,他头上都要吃上几颗子弹。
直到那个男人出现,叶火的意识更加清醒了,因为那是李炎。
昔日那个意气风发,决意战胜冰魔的军官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胡子拉碴,头发披肩,双眼充满了惶恐与不安,活像一头受惊的小鹿。
虽然他的样貌改变许多,但叶火还是能一眼认出,因为他日日夜夜,饱受烈火焚烧之痛也从未停止想杀的人就是李炎。
李炎在询问几个士兵情况。
叶火看了一眼旁边的小个子,说:“喂,你过来。”
小个子士兵看了一眼说:“别想耍花招!我才不会过去。”
虽然小个子已经十分警惕,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叶火从嘴中吐出一颗子弹,不近不远,刚好落在小个子手臂上,而后掉在地上。
子弹当然没什么威力,但是子弹上的火蛇却逐渐蔓延。
小个子急忙后退,还没意识到火焰的危险,连忙叫说:“他朝我吐子弹!”。
话刚说完,他已经被火焰覆盖,而慌乱之中,又有两名同伴被他触碰,火焰如同瘟疫一般,在叶火周围迅速传播,留下一圈惨叫与死亡的痕迹。
趁着士兵们的慌乱,叶火终于将身体再生完毕。
此时,李炎也已赶来。
“你身上这是我的火焰?为什么你还没死?”李炎十分惊讶。
“你不记得了吗?”叶火试图让仇人想起当年他犯下的罪行:“八年前,你烧掉一个村子,一切都化成了灰烬,包括我的妹妹。”
“不,我记不清了。”李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踉跄地后退两步:“你是来报仇的?”
“没错,我要让你尝尝被烧死的滋味!”叶火愤怒地向他挥拳。
李炎只是拼命地放出火焰:“你为什么还不死!你应该去死的!”
火焰一次次将叶火烧成灰烬,叶火又一次次地再生身体。
二人持续对峙。
终于,李炎跪了下来,双手掩面哀嚎说:“我错了!我为当年的事情说歉!原谅我吧!我只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还有很多罪需要弥补!”
李炎突然的认错让叶火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象之中的复仇本不该是这个样子。
在他数千个痛不欲生的夜晚的想象中,李炎应是一个十足的大恶人,坏事做尽,不知悔改。
而他则应是完全正义的一方,为了给妹妹报仇,他干净利落地用火将李炎烧成了灰烬。
他从未想过,李炎竟然会跪下忏悔,更令他深感不安的是,他竟然觉得李炎十分可怜。
那可是杀死妹妹的仇人啊!被烧死一百遍也不能赎罪的人!
想到这里,叶火忽然低声说:“我原谅你...”
不断喃喃忏悔的李炎也吃惊地停止了话语,像是看到妖魔一般看着叶火。
然后吃惊的脸开始扭曲,似乎像是已经晒干的柿饼又被人狠狠地踩上了几脚。
因为叶火朝着他吐出了一颗子弹。
这颗在空中快速下落的子弹,在李炎眼中却仿佛有十年那么长。
他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痴迷地听讲着李氏传授的世界历史,知道了城堡外的人形生物名为柴薪,生来就是被城堡内人使用的;
知道了对荒野外的柴薪的最大惩罚,就是火刑,而他还因恰好有着这种祝福而洋洋得意;
他还看到了自己加入第一军团时发誓的场面,那个青年骄傲地将拳头放在胸前,喊道:“驱逐冰魔!捍卫李氏!”
而后,他又看到了,自己发现真相时的震惊与迷茫:李氏传授虚假历史将年轻人洗脑,荒野人一样是人,而冰魔则从未存在,世界已经逐渐进入第四次冰河期。
最后,他看到子弹落在了自己的衣角上,又弹到了一边。
而后伴随着熟悉的焦糊味与一阵癫狂的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怎么可能原谅你!”
叶火扭动着躯体不断大笑,不断有眼泪从眼角蒸发,身上的火焰也随躯体不断扭动,就像被添了一把柴。
他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怎么可能原谅你!”
一会儿像是在哭,一会儿又是像在笑。
直到面前的李炎化为灰烬,他才稍稍冷静,喃喃道:“怎么可能原谅你,你死的倒是痛快,八年来我受的折磨该怎么算。”
5祝福
“醒醒!快醒醒!”
吴忧睁开双眼,看到王亮正在不断用双手拍着他的脸,只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
他连忙起身:“别拍了!脸都肿了!”
起身后,又感到脑后一阵钝痛,似乎是被钝器打晕的。
周围三面皆是水泥墙,一面是铁柱牢门,地上则是一群晕倒的人,不少是刚刚车上的,还有一些新面孔,看来也是被抓过来的荒野人。
“咱们怎么到这来了?”王亮直接发问。
“看来咱们应该是被打晕了,直接被扔到这里。”吴忧右手捂着后脑,刚想问王亮知道些什么,王亮自己就开始说个不停。
“我也才醒,想着你肯定有办法,所以才着急把你打醒嘛。”
“你这下手也太重了。”
王亮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没办法,从小就身体好,力气大。”
“你不会是祝福者吧?”
“不可能,我这就是单纯的力气大了一点,哪有祝福者那么厉害。”王亮说着就向铁门上手腕粗的栅栏掰去,而后虽然他的脸鼓劲鼓的通红,但栅栏只是摇晃了几下,“看吧,我要是祝福者,这铁栅栏不早一把被我抓开了。”
吴忧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他自己和他父亲都是后天觉醒的祝福者,而且他从父亲的书房中看到过祝福者的一些历史:“人类第一次拥有“祝福”的具体时间已经不可考证,只是在后世的记录中发现祝福者的能力千奇百怪,只是有记载的就有312种,只不过谁也不知道产生原因,而且那时人类已经没有多余精力去研究这种现象了。渐渐地,人们将其视为神的“祝福”。而对其产生原因也有一些猜测,核辐射、外星人实验、意志进化论等等。”
吴忧比较认同的则是意志进化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类生存的强烈意志加上快速恶化的环境,很可能加速人类的进化,而祝福者就是人类进化的先行者。”
换句话说,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绝境当中爆发的求生意志极有可能成为进化的催化剂。虽然现在的环境已经威胁人类生存,但也只是威胁的地步而已,大部分人常常并不处于绝境,所以任何具有强烈求生意志的人都有可能成为祝福者。
他不禁回想起父亲。
吴天,悲痛下觉醒的祝福者,那种能力就不在记载的312种之中。
他们的村子在北方,寒冷最先开始蔓延的地方,随着寒冷侵蚀大地,饥饿与死亡也接踵而来。
吴忧永远忘不掉那天,父亲亲手将染病去世的母亲埋进土地后,坟前的白麦化成参天巨树的样子,但父亲的脸上只有无尽的悲痛与泪水。
“火!着火了!”
“快灭火!”
一阵急促的呼喊与脚步声打断了吴忧的思绪。
火?吴忧下意识的想到了叶火的火焰,而后门口倒在地上不断翻滚惨叫的守卫证实了他的猜想。
此时,牢里的人大多都已清醒,看到逐渐被烧死的守卫,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恐惧,而是喜悦。
“是火神大人!”
“火神大人来救我们了!”
吴忧看着逐渐蔓延过来的烈火,大喊说:“王亮,你知道火神大人的火焰有多厉害吧!你再掰不开栅栏,咱们都得死!你不是还要救弟弟吗?”
王亮虽然不认为自己能够掰开,但想到弟弟,他还是鼓足了力气,两脚站成八字形,两一弯腰,双手如同铁钳一般将两边的铁栅栏紧紧咬住。
但是那铁柱就像千年不化的顽石,任凭千锤百炼仍纹丝不动。
“快呀!快!”
火焰已经蔓延上三面的水泥墙壁,铁栅栏也在一根根被侵蚀。
火焰就像一个红色巨口,吴忧众人几乎要被吞食殆尽,众人已经感受到巨口口中难以形容得高温,汗流不止。
“快!快呀”
有些人面对烈火甚至已经癫狂:“火神大人要来救赎我们啦!这是火神大人的拥抱,看多么温暖呀!”
而更多的人则是恐惧,将希望放在了王亮身上,不断催促:“快!快拉!”
王亮全身仍是干的,因为汗水已被周围的火焰蒸发。
红色巨口的舌头几乎就要舔舐到他的双手。
要死了吗?阿烈,阿烈还等着我!
他的脑中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而后双脚微微扭动,力量从脚掌传递到小腿,小腿传递到大腿,大腿到胯,胯到腰到肩到臂最后到手。
两边的铁柱轰然被他掰开,宛如巨熊撕开一张白纸。
众人如鱼群般涌出牢门,大门已经被火焰吞没,只能不断向深处跑去。
“救救我们!”
“我不想死呀!”
走廊两边也有数十个牢房,吴忧虽不赞成救他们耽误时间,但手毕竟长在王亮身上,而发现王亮轻易就能撕破牢门后,他也没多说。
每打破一个牢门,就会有人不断祷告:“感谢火神大人。”
刚被救出来的人虽有些莫名其妙,但也算入乡随俗,一同祷告,而后听闻身后的火焰就是火神大人放出来的,便不觉信了三分。
王亮在救人过程中,也不断询问有没有人见到他弟弟。
“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个头不高,瘦瘦小小的,叫王烈。”
“没有。”所有人都直摇头,李氏大部分抓的都是年轻人,男孩非常多,就算见过也不会有人记得起来。
随着剩下的牢房越来越少,王亮也跑得越来越快。
“你弟弟是祝福者吗?”忽然一个年轻女人问起,“如果是祝福者的话,很可能在另一个牢房里。”
“在哪?”王亮眼睛亮了起来。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总是听说离这里不远,我也要去那里。”女人边哭便说说,“我的儿子因为是祝福者,来这里之后就被抓走了,他才5岁呀,只是因为偶尔能放出风的能力。”
说着,众人已经跑到走廊尽头,不出吴忧所料,这里是死路。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两边都是牢房,牢房的水泥墙为了阻止荒野人逃走一定建造的十分牢固,而走廊尽头的这面说不定会比较容易突破。”说到这里,吴忧看了眼王亮,“能行吗?”
“交给我吧。”王亮在刚刚撕破铁栅栏后就像换了一个人,语气中也满是自信。
只见他重心下沉,双腿、肩膀与背部的肌肉忽然暴涨,在离墙壁3米处起跑,宛如一发人肉炮弹,伴随着轰然巨响,前方多出了一个不规则的洞口,此时才发现墙壁足足有20厘米左右厚。
众人尚未穿过洞口,已经听到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声,十分微弱,偶尔夹杂着几声刺耳的惨叫,吴忧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声音宛如人间地狱。
6谢谢
城堡中央,一座白色的哥特式教堂高高耸立。
李雪坐在教堂中央的巨大座椅,右手托腮,眼神迷离在前方的一排排的席位之中,仿佛魂魄已经从肉体中脱离。
她已记不清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多久,好像有漫长的一个世纪,又好像只有短短几分钟。
“神使大人,李炎已经在门外了。”一个黑色长发的年轻男子恭敬地说。
李雪看了看身旁说话的人,没错,他才是李氏的国王,我们说好了的,我什么都不想管。
“李权,你说这件事怎么处理?”
李权心中一紧,他知道被李雪直呼其名的时候,就表示李雪心情已经比较糟糕了。
“事情定夺,自然还要请神使大人沟通神上旨意示下。”
“别那么多废话,我是问你觉得怎样处理最合理?”
李权思考了一下,“属下认为,让李炎先去看看,是否能将那个火人彻底烧死。”他顿了一下,又说:“同时,还应增派人手防止意外,毕竟如果李炎的火失控,对于城堡是场灾难。”
李雪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在李炎去之前,我要单独见他一面,叫他进来。”
“是,神使大人。”李权说完便转身离去。
“神使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火人。”李炎一进来就连忙否认自己和火人的关系。
“那是你的火,我亲自确认过。”李雪的语气不容置疑。
“怎么可能,被我的火烧过后只能留下灰烬,从来没有活人。”李炎浑身开始颤抖,低着头慌张说:“而且您也知道,我在5年前就已经发誓不再杀人了。”
“是,我知道,你不想杀人了,你只想传播正确的教育。”她故意在“正确”两字上加重了读音。
李炎听到正确二字,像是触电般突然跪在了地上:“神使大人,您都知道了?”
“不,我还有很多不知道。”李雪的目光如刀一般从李炎脸上刮过:“比如什么是‘错误’的教育?什么又是‘正确’的教育?”
李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李雪:“您还想要我怎么样呢?也罢,您要听,我便说。”
他缓缓起身,目光仍没有离开李雪:“什么是错误的教育?”
“冰魔是错误的!它不过是让我们为李氏甘愿奉献一切而编造的谎言!”
“柴薪是错误的!它不过是让我们漠视荒野人的拙劣洗脑!”
“正确的是冰河期!世界正在走向尽头!”
“正确的是平等!人类的生命不分贵贱!”
说完,他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说的不错。”李雪依旧是那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让我想起一个人,好多年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他比你走得更远。”
李炎有些惊讶:“您不打算杀我?”
“去看看中央广场附近的火人,你也不想有无辜的人死去吧。”李雪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而后开始闭目养神。
随着李炎慌张脚步声的消散,李雪慢慢沉浸到回忆之中。
“冰魔根本不存在,你们在给城堡里的人洗脑!”
“你这么做有考虑过我吗?”
“对不起,我没办法看着你们教导这些孩子把荒野人的生命视为柴薪。”
“神使大人,他犯下的罪足以动摇我们城堡的根基。”
“可他做出的贡献,同样足以支撑我们的根基。”
教堂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李雪拉回现实。
“火人失控了,李炎也被烧死了。”李权神色已然慌张。
李雪起身向门外走去,推开门看着不断落下的雪,心中暗暗叹息:“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一个戴眼镜的胖子被王亮单手提在空中。
“别,别杀我!我只是看门的,都是奉命行事。”胖子在空中瑟瑟发抖,右手还紧紧抓着一根咬了一半的白色面包棒。
众人从牢房洞口出来后,瞬间便被这惨烈的景象惊呆了。
这间屋子是一个足球场大的圆盘形,有上下两层。
上层是呈现出土地的黄色,隐隐约约显露出许多白色的植物。
下层是围成同心圆状的床位,数不尽的人被捆绑在床上,偶尔蠕动,发出惨叫或呻吟。
上下两层中间相连则是从床位上发出的无数根细线。
众人还未从这惨烈景象中回过神来,刺耳的警报声已经响起。
这才发现,同心圆床位围着的圆心处有一个控制室,其中有个硕大的人影。
王亮直冲过去,单手抓起了人影。
这才有了胖子求饶的一幕。
“先把警报器关了!”吴忧说。
“那您得先把我放下来呀。”
吴忧冲王亮点了点头,王亮冲着胖子哼了一声,一松手,胖子直直摔在地上。
“哎呦呦。”胖子一边摸着屁股叫疼,一边解除了警报,一边还在面包棒上狠狠咬了一大口。
“这里是什么地方?”吴忧问说。
“这是燃料库,门上都写着呢。”胖子咀嚼着食物嘟囔着,不过在看清吴忧的脸后面色忽然一变而后又恢复正常。
“燃料库是干什么的?”王亮面露疑惑。
吴忧心中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
有些人也通过这里的场景逐渐联想到这个地方的用途,不禁开始面色开始发青,不断呕吐。
胖子推了推眼镜,得意说:“这可是城堡内最伟大的科技成果!”
“看,这下层就是燃料池,每个床位上的荒野祝福者就是燃料。每个祝福者身上有三根管说,一根向胃部输送营养液,一根连接尿说负责排泄废物,最后一根则连接大脑与上层。”
胖子抬起头,怀着热烈的目光向上望去:“上层是我们的生命之源——食物,我们通过不断刺激祝福者的大脑进而产生祝福之力向上层提供能源,使得上层形成了适合植物生长的温度和土壤。”
胖子向上伸出一只手,“这是当今世上最伟大的发明!”
“祝福者!”王亮才反应过来,又直直提起胖子,“说,我弟弟王烈在哪?”
“有话好说,他们的名字我也不清楚。不过新人我们一般都放在最外围了。”胖子忽然像是想到什么,面露胆怯,“不过小孩子一般撑不了几天...”
王亮把胖子狠甩在一边,之间胖子像个皮球伴随着惨叫从墙壁上弹到地上。
王亮急切地跑到最外面,开始寻找。
此时,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哭喊:“小凡!小凡你醒醒呀!”
原来是之前寻找儿子的女人,她已经在外面的一张床位上发现了儿子,不过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小烈!你在哪?”看到那女人孩子的遭遇,王亮不禁心急如焚。
“哥—哥—哥”忽然,在嘈杂的呻吟中,王亮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过异常微弱。
终于,王亮兜兜转转,在同心圆的最外围的角落中,发现了王烈的床位。
此时,王烈才刚被抓来两天,身体损伤不是十分明显,但也已经瘦了一半。
腹部的两根管说还流动着白色的营养液与黄色的排泄物,而一根拇指粗黑线直插后脑,远远连到上层。
而王烈的四肢则被铁锁紧紧扣在床的四角,王亮小心翼翼地将他手脚上的锁掰开,正准备再拔掉其身上的管说,谁知王烈左手紧紧抓住王亮的手,不断低语。
“杀—杀—了——我。”
“哥,求—求—你,杀—了—我。”
王亮愣住了,此时才发觉王烈的双眼布满血丝,无法聚焦,脸上则充满的难以名状的恐怖。
吴忧此时也带着胖子赶到了旁边。
吴忧问胖子:“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才刚来一天吗?”
胖子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王亮:“这可不是我干的,这个系统最初就是这样的,一旦祝福者连接上后,脑部就会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不断地让祝福者产生痛感,这样才能最大效率地汲取祝福之力。”
“所以,那边死掉的男孩反而得到了解脱。”胖子叹了口气。
吴忧说:“要不先出去再说吧,出去后说不定还有救他的办法,毕竟世上还有不少救人的祝福之力。”
王亮呆呆地看着床上几乎不成人样的弟弟,右手抚了抚他的额头,缓缓说:“是我没照顾好你,从小到大,你想要的几乎什么都没能给你,甚至连饭都吃不饱几顿。”
“胖子说得没错,弟弟他不能再受苦了。”王亮默默说,而后右手用力一扭。
弟弟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泪水也从眼角溢出,“谢谢”,这是他说出的最后两个字。
吴忧叹了口气,想要安慰王亮,却发现这个钢铁般汉子的双眼已被泪水浸满。
7男孩
“是时候离开了。”吴忧还是狠下心来催促众人离开。
此时,胖子却低声在吴忧耳畔说道:“你很像你父亲。”
吴忧脸色骤变,犹豫片刻,对王亮说:“你带着大家赶快离开城堡,我有些事情必须要弄清楚,稍后就追上你们。”
“注意安全。”王亮嘱咐了一句,便抱着弟弟的尸体,带着众人向外走去。
吴忧转头看向胖子,语气逐渐冰冷:“你认识我父亲?”
“你果然是吴天的儿子。”胖子像是想通了什么,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没想到呀,吴天竟然还活着,而且还有了儿子!”
“不,他早已经死了。”吴忧依旧冷淡说。
胖子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似哭非哭,又似笑非笑,最终又咬了一口面包棒,“死得好!早死早解脱嘛,像我,想死还死不了,真麻烦。”
“你和我父亲究竟是什么关系?”
胖子像是瘫掉一般,缓缓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伸手在旁边桌子上的面包堆中又拿了一根,边啃边沉思,仿佛陷入梦境,连说话也宛如梦呓:“那是三十多年前吧,我还只有不到十岁,刚刚被抓到城堡里,吴天选了几个孩子跟随他学习科技,我就是其中之一。”
吴忧没想到胖子竟然还算是他父亲的学生,顿时百感交集。
“吴天来这里短短数年,便成功研制出了适应寒冷天气的新型农作物——白麦,他确实是个天才。”胖子晃了晃手中的面包,“这就是白麦做的。”
“那他后来为什么去了荒野,没继续留在这里?”
“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胖子忽然干笑了两声,“这种人在这个时代能活下来才是奇迹。”
胖子没顾吴忧的愠怒,继续道:“他当年竟然向我们讲授正确的世界历史。”说到这里,胖子问说,“你知道正确的历史吧?”
吴忧点了点头说:“李氏为了巩固统治,向城堡内的人洗脑,将全球进入冰河期的事实宗教化化为冰魔作恶。”吴忧又想起儿时,父亲不断向其灌输的理念——“人类需要正确的教育方能正确的延续。”
“呵呵,不愧是吴天的儿子,话和当年的都一模一样。”胖子满是嘲讽,“这种自以为是救世主的家伙最令人作呕。”
听到辱骂父亲的话,吴忧不禁冷冷看了一眼胖子。
“难说不是吗?他根本不考虑后果,我和另外四个学生都因为这件事被处决,而他却因为和神使暧昧不清仅仅被罚了流放荒野!这个伪君子!”胖子说到气愤处,又狠狠咬了一口面包,“要不是我是个再生者,也活不到现在了。”胖子竟然有些失控,开始啜泣。
“可是我恨呀,去TMD祝福!这就是诅咒!从小在荒野我就被那群人砍去四肢当柴烧,我才是真正的柴薪。虽然知道被砍头之后再生者也会死,可我却不敢,我痛恨这地狱,但却仍没有勇气迎接死亡。”
“哈哈哈!是不是很可笑,我就是个胆小鬼。”说到这里,胖子泣极反笑。
“并不可笑,是人就会害怕死亡,既然还害怕死亡,那就活下去。”吴忧坚定说:“活下去,见证新的世界,一个没有柴薪的世界。”
中央广场。
巨大的神女雕像仍然耸立,双脚已被积雪盖住一半,双手中的火焰与稻谷也被完全淹没,只有那柔和的双目,未受落雪的影响,仍用悲天悯人的目光凝视着每一个向她祈祷的人。
由于火人的临死挣扎,火势如瘟疫一般迅速蔓延,以中央广场为中心,周围的居民楼也逐渐被大火包围。
“一队到七队将广场以及着火的楼房包围。”李雪带着两个千人队赶到,迅速下达命令,“遇到向外逃的火人,迅速击杀。”
“八队到十队迅速疏散周围未着火的居民,一定要快,不服从的可立即处死。”
李权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但又摇了摇头,这已经是阻止火势蔓延的最好办法。
随着广场枪声以及惨叫不断响起,火势的蔓延逐渐得到控制。
“水祝福者,给我们以及所有指挥官洒上水防护罩。”李雪继续下达命令,随后向李权说,“李炎的火确实没法用一般的办法扑灭,但水祝福者的水可以阻挡一阵子,可惜他们数量太少,只是杯水车薪。”
果然不出所料,身披水罩的小队指挥官只是在火焰下多撑了几秒钟,不过还是有几个反应快的及时躲掉了火焰,随着广场上枪声与惨叫不断响起,终于炽热的火团越来越少,地板上灰黑色的残渣越来越多。
李雪缓缓向广场中心走去,那里还有一个最耀眼的火人——叶火。
叶火刚刚把李炎烧死,还在看着他的灰烬发呆。茫然无助,似已了无生趣。
直到看到李雪,眼中才忽然有了光。
在那耀眼的火焰中,他的眼睛因为看到了李雪发出了更耀眼的生命之光。
他的眼中只有阿焰。
“阿焰!你终于来了。”叶火伸出右手,仿佛妹妹就在眼前,要像往常一样去牵她的手,“走,我们回家,爸妈还在家里等我们呢。”
说到这里,叶火身上火焰似乎在逐渐消退,而他的身体也开始逐渐碳化。
李雪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走,慢慢抬起右手,手上是一把锋利的砍刀,刀柄上是漆黑的防火布。
而叶火依旧眼神迷离,仿佛眼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天堂,浑然不觉面前女人的杀意。
二人已相距不过五米,李雪膝盖微屈,正欲突袭,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大吼。
“叶火!小心!”
原来是吴忧恰好赶到广场,刚一四处查看,便看到如此紧急的形势,便急忙大喊。
李雪本应把握住这个时机,即使被人警示,叶火依旧还是昏昏沉沉,但李雪却在吴忧的脸上停留了几秒,而后才冲到叶火面前,挥出一刀。
当杀气扑面而来,叶火才意识到自己的险境,但李雪的稍稍犹豫让他得以后仰身躯,脖子只被切下浅浅的一说血痕。
李雪一击未中,竟没有立刻退走,而是站在叶火面前,任由刀锋上的火焰逐渐将其吞噬。
叶火回过神来,惊讶说:“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雪没有回答叶火,反而一直盯着吴忧,说:“太像了,临死前能看到你,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吴忧不禁连忙说:“你和我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父亲很有才华,但是缺少一些祝福。”李雪没有回答问题,只是笑了笑,“你也是再生者吧,果然再生者都逃不过这种命运。”
火焰逐渐蔓延上李雪的身躯,李雪的声音逐渐嘶哑,身子也不断颤抖,不过由于其再生能力非同一般,竟抑制住了火焰燃烧的速度。
“你的父亲缺乏时间,但你拥有这些,希望你比我们做得更好。”李雪又感慨道,“我一直认为我们不是被祝福者,而是被诅咒者。因为在这个时代,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存,死亡是唯一的解脱方式,然而拥有再生能力的我们,连这种方式都被剥夺了。”
“所以,你只是想借叶火的火焰获得解脱?”吴忧难以置信说。
“这一百年太漫长了,我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吧,或许我早该死去,只是缺乏一个契机。”说到这里,李雪看向叶火,“你就是契机,作为火神活下去吧,人们需要你。”
说完,李雪不再抵抗火焰的侵蚀。
火焰渐渐覆盖她的全身,焦糊味与丝丝黑烟四散。
她缓缓倒下,似乎天地都静谧了下来,她平静地倾倒在这广场。
她仰望着泛白的天空,嘴角扬起一丝微笑,空中飞舞的雪花也愈发缓慢。
她的灵魂似乎已经飞往另一个地方,那里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没有再生能力,也不是神的使者,她只是一个陷入爱情的女孩。
在冬日的阳光下,脸蛋红扑扑的,双目柔情似水,望着那个男孩,
那个奔跑在麦地里的男孩。
8选择
中央广场,火势已经逐渐得到控制,但两千人队中一半多人都已化成火焰,而后成为广场中的一捧灰烬。
“仇人死了,妹妹不在了,我为什么还活着?”叶火望着满地的灰烬喃喃说,身上的火焰竟是又减弱了一些,双腿几乎已经完全碳化。
“叶火,你怎么了?”吴忧担忧道。
“我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叶火只是喃喃自语。
“你是火神,很多人们都需要你给他们带来温暖与光明。”吴忧说:“你是他们的希望。”
“希望?”叶火眼神似乎不再涣散,只是充满了疑惑,“我为什么是希望?我忍受痛苦活着全是因为要为妹妹报仇,我是仇恨,不是希望。”
吴忧心有不忍,叶火心智毕竟还只有十几岁,却要承受如此多的痛苦,自己竟然还想继续利用他火神的威名,是不是有些过于残忍?
吴忧想给他一个选择:“你想为自己而活吗?”
多年以后,中央广场。
黑压压的人群正向广场中央跪拜着,祈祷着。
他们口中的祷告千差万别,然而有四个字一定是相同的,那就是——
“火神大人。”
那是一座雕像,似乎是烧灼着的烙铁一般的赤红色。赤红的火焰笼罩了整个外部,而火焰内隐约能看到一个稚嫩面庞的青年男子。
那是他们的火神。
火神雕像的造型,据说来自火国首任国王吴忧的亲口描述。
至于中央广场,《火国书》中这样记载:公元3022年12月19日,中央广场,火神降世,李氏王国国王及其军队数千人化为灰烬,自此,李氏灭,火国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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