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一)

作者: 涓涓清流_00 | 来源:发表于2018-12-15 20:02 被阅读157次

    人的一生中,有很多可以选择的人和事,能自由地选择无疑是畅快淋漓的。幼时常羡慕武侠世界里的侠客,一人一马便可仗剑天涯,何等潇洒惬意的精彩人生。长大后才明白,有太多太多不能选择掌控的人和事。为了让自己获取最大的自由可控的权利,我们只是在不断地退步妥协,努力给自己困窘的现状找一个让自己稍稍舒心的借口而已。

    比如租房,在很多人看来这并不存在的。有的人生下来就身处繁华富庶的大城市,上学、就业、婚姻都是水到渠成无需奔波跋涉。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他们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地和家庭背景,为了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只能背井离乡在外打拼。一食一宿就成了首先要面对的问题,仗剑天涯也只是午夜梦回的一个桃花梦罢了。

    细想一下,十年来在这座城我已经搬了N次家,租了N次房了。

    2009年的春天,我和老公坐上了北上的火车。两个人一个包,身上揣着一千元钱开始了新的生活。在那之前,我只是一个捧着红楼发呆的傻姑娘,处处以林黛玉的思维模式自标。而今看来,难怪曹公把林黛玉写死了。那样一个冰雪的人儿,只适合在别人的梦里为落花流泪了。现实生活是平凡辛苦的,我们如蚂蚁一样一刻不停地为生存四处觅食,一刻也停不下来。

    第一次住进租的房子,敏感适应能力极差的我一夜无眠。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子简陋得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正月底的天津依旧寒气逼人。因为火车到站是半夜十点,我们来不及去置办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姑父就住在隔壁,他拿来两床薄被,我和老公只脱了外套就睡下了。

    风呼啸地拍打着窗户和门,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让人格外厌烦。床是木板床底被太薄,睡惯了软床的我硌得不停地翻身。总想试图找个最舒服的姿式,但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无论怎么翻床还是梆梆硬的,身体哪里都不会容忍它。老公倒睡得很香,一个是坐十几个小时火车累了,一个是他在外漂泊多年,早已习惯忍受一切不尽如人意的东西。

    第二天天一亮,老公就起床置办生活用品了。我仔细看了看这间小屋,白墙水泥地面,屋顶是传统的木梁红瓦。这种小房子在老家一般做偏房厨房用,也有单盖一两间放柴草和充当牛棚。我有些心酸,从贫瘠的老家到传说中的富庶大城市,生活居住环境反而不如农村老家了。

    这间房是姑姑帮我租的。父母不放心我一个人呆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所以托同在一城的姑姑帮忙找间离她近点的房子。恰好隔壁有人退房,姑姑就帮我租下了。的确,刚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我是如井底之蛙徒然跳到井外,一切都是陌生未知的。

    这里是城中村的边缘地带,离中心城区只需三十分钟车程。老公的工作是家庭室内装修,每十天半个月就得换地方,流动性很大。选择这个四通八达的中心位置无疑是正确的。房东是个能人,在现实中总有这种凤毛麟角的能人。当别人全家几口窝居在十几平米的小屋里艰难度日时,他们却可以酒池肉林肆意享受。听人说这里原是一片乱葬冈臭水沟,九十年代初他开发出来盖了十多间几百平米的厂房,又盖了上百间这种宿舍式的职工住的小房。每年靠着丰厚的租金全家衣食无忧安享富贵。因为姑姑在其中一间螺钉厂打工,所以帮我也租了一间。

    因为位置有点偏,每次买菜得步行半个小时,穿越大半个厂区,还要经过门卫室旁的一排藏獒笼子。房东老爷子是位爱犬狂人,而且养的是大型犬,只有藏獒和黑背。看着这群牛犊大的狗在笼子里目露凶光盯着人狂叫,总是会心惊脚软,恨不得插上翅膀逃离。老公说这样挺好,安全不会有人偷盗财物。我只能苦笑了,我家除了衣物和锅碗瓢盆就剩两个大活人了,小偷来怕是只能扒建房的砖块了。

    和自家亲人住在一起也是有利弊的。表弟表妹才十岁,一放学就很热闹。姑姑下班也会找来老乡打打扑克聊聊天。陪他们一起说说笑笑,一个人的时候也不再寂寞无聊了。但住久了毛病就出来了。这些宿舍隔音效果不好,表弟表妹们又正是顽皮的年龄,想安静下来除非他们上学。姑父生性懒惰精滑,经常在家偷懒不干活。姑姑在厂子辛苦劳作,家里是又脏又乱,姑父则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作为亲侄女,看了心里难受,替姑姑生气不值。

    炎夏的一天我在家午睡,朦胧中被隔壁表妹的哭声吵醒。原来姑父吃完饭不想洗碗,吩咐十岁的表妹洗,表妹不肯洗,父女俩吵起来了。我望着水桶里的脏碗,想起坐在压塑机前夹螺钉的姑姑,怒从心底起。七月的天酷热难挨,把烧得通红的铁棒压缩成螺钉,想想也大汗淋淋。表妹一直在哭闹,我只好去厂子里叫回来姑姑。姑姑回家就跟姑父打了一架,虽说挺解恨的,但这终究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姑姑和姑父经常吵架,相骂无好语。骂娘的话真心不好听。姑父一骂娘我就起气,奶奶快七十的人了,不能平白让人骂。有一次居然连老爸都骂,积攒了几个月的火,我便一发不可收拾了,隔着房子直喊姑父的名字,骂了一堆狠话扎心话。他们倒是不吵了,这房我是真心不想住下去了。

    人都是有秘密的,哪怕至亲的人,也不可能做到完全透明和坦承。尽管很多时候离真相只有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人仍会本能地选择保护它不去刻意捅破。如果我不曾听到见到姑父的言行,也许就像其它亲人提起姑父一样,叹口气说几句同情姑姑的话而已。毕竟他们是十几年的夫妻,周瑜打黄盖的事了。我骂了姑父,姑姑肯定心里不好受。我是晚辈侄女,没有尊重她的丈夫,也是不尊重她的表现了。有句俗话“打了丫环的屁股,丢了小姐的脸。”现在想来,还是当时太年轻,思虑不周不懂事莽撞糊涂了。

    我气冲冲地让老公去找房子,他也没有反对。因为厂区里都是铁配件厂,铁沬铁渣多,他的电动车三五天就补一次胎,早已是忍无可忍了。因为担心我舍不得离开姑姑,才不敢提换房子。

    到天津租的第一处房子,住了六个月,在一场吵闹中告别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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