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中年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江攀龙和曹骏的耳朵里。
曹骏站到窗户边缘，往窗外看，目光向正在往停车场走去的三个中年人的背影。兰晓月的爸爸仍然在吵吵嚷嚷，一边走路一边挥舞双臂，并不停地摇头晃脑。走在他左右两侧的郭家夫妇几乎不说什么话。
“龙皇哥，他们为什么不去找警察呢？”
“你刚才没听清吗？他们已经找过警察，而且，一直在找。”
江攀龙把被弄得东倒西歪的三张单人沙发重新摆回到它们原本所在的位置，随即转过身，走到曹骏身边。
“但是，警察也不是万能的，更不是马上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的。”
“就像上一次被砸店一样？”
曹骏扭过头，盯住江攀龙的脸。江攀龙瞬间皱起眉头，但又长呼出一口气，伸出手，紧紧攥住窗户前方的铁栏杆。
“龙皇哥，那些砸店的人……还没有被抓住吗？”
“没有。”
江攀龙用力摇头，随即转过身，向吧台走去。
“小曹，你先随便找点事做吧。电脑上面有极战王的网战软件。楼梯下面的橱柜里还有一些漫画书。如果你想喝什么饮料，或者，想吃什么零食，尽管和我说。”
“好。”
曹骏点点头，随即向电脑桌走去。他没有立刻坐到电脑前，而是持续盯着江攀龙的背影，直到江攀龙开始低下头刷洗杯子为止。
随着时间的推移，几名客人先后来到店里。他们全都是上班族的模样，西装革履，手里拎着不同款式的手提包。他们先后端起冒着热气的咖啡杯或红茶杯，缓缓地走到不同的桌位边缘，坐到沙发上，不紧不慢地品尝温暖的饮料。有两名客人先后把目光投向身穿校服、坐在电脑桌之前的曹骏，但却都没有说什么。几名客人品尝完饮料之后，便先后付账、离开。
直到大多数中小学正常的放学时间，低沉的龙啸声、刺耳的摩擦声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才先后从大门口响起。
宫嘉良、何朗和蓝进泽排成一排，先后从楼梯口走上来。不同的是，这一次，三个人都一声不吭，满脸都是低落的情绪。
“你们来了？”
江攀龙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他将几个客人使用过的咖啡杯、红茶杯和碗碟先后放到洗手池中央的铁盆里，再往铁盆中加入足量的洗洁精。
宫嘉良率先将自己的书包摘下来，摆放到铁栏杆边缘的一张单人沙发上。蓝进泽也将自己的书包放到宫嘉良的书包旁边。何朗先把自己拎在手里的书包放到单人桌子上，再摘掉自己的书包。他手里拎着的，是曹骏的书包。书包的表面有好几处破损和掉漆的痕迹。
“龙皇哥，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嘉良率先走到吧台前方，看向江攀龙。何朗和蓝进泽也先后上前一步。
江攀龙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打开水龙头，让“哗哗”的流水把铁盆充满。
“你们想喝点什么？”
“嗯……香蕉奶昔吧……龙皇哥，现在可以做奶昔吗？”
宫嘉良抬起头，看向电子显示屏，随后又转过头，向黑玻璃门的方向看去。仍然坐在电脑之前的曹骏能够听到他们几个人的声音，却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赶过来一样。
“可以。”江攀龙点头。
“我也要一样的。”蓝进泽补充。
“我也要奶昔，”何朗抬起手，指向电子显示屏，“不过，我想要草莓奶昔。”
“没问题。”
江攀龙用托盘端出三杯奶昔，并将三杯奶昔分别送到三个男生面前。
“谢谢龙皇哥。”
何朗和蓝进泽先后向江攀龙点头致谢。喝过两口奶昔之后，两人便分别掏出自己的卡组，开始打牌。
宫嘉良却只是轻轻地咬住吸管，吸吮一口奶昔，随即从自己的座位上重新站起来。
“龙皇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攀龙立刻向宫嘉良招手，示意他单独走过来和自己说。
“为什么会有人说你卖假货？”宫嘉良走到江攀龙面前，压低声音。
江攀龙抬起手，向电脑屏幕一指，随即走到曹骏所坐的真皮沙发身后，想要打开另外一台电脑。但他一看到曹骏面前的电脑屏幕，便忍不住瞪大双眼。
显示在电脑屏幕上的，不是游戏页面，而是几个不同的非官方极战王论坛的网页，以及极战天堂网店所在的网店平台的页面。
曹骏握住鼠标，将几个非官方论坛的网页分别打开，平铺在足够宽阔的显示屏上。
“那样的文章，在每个论坛上面都有。而且，都有一拨人追捧。”
宫嘉良瞪大双眼，身体前倾，双手撑在电脑桌的边缘，把自己的脑袋伸到曹骏身边。屏幕上的几个非官方论坛都是些比较简陋的论坛，连网页上的装饰都没有多少。但是，每一个论坛上排在前几位的帖子中都有那一个指责极战天堂卖假货的帖子，而且，所有论坛中的帖子的内容都是一模一样。不同点是，帖子下方的几条回复都不完全一样——至少在文本上不完全一样。
“发帖的用户ID都不一样？”
“对，”曹骏重重地点头，“分别是不同的ID在发帖。”
宫嘉良从曹骏的手中接过鼠标，先后打开不同论坛上的帖子，仔细观察发帖的ID和最前方的几个回帖用户的ID。把几个帖子浏览过一遍之后，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抬起头，看向站到自己左侧的江攀龙。
“龙皇哥，发这些帖子的，都是同一批用户，或者是一个人操控的不同ID。这些ID分别负责一个非官方论坛，各在其中一个论坛上面发帖。随后，各个ID再分别给各个论坛上的帖子回帖。”
“没错。”
江攀龙也重重地点头，两条浓眉几乎拧在一起。
“这是一种网络水军惯用的伎俩。通过这个方式，强行把这个话题炒热，或者提高它的知名度，以误导无关的路人，从而抹黑我们。”
“你还真是个人才啊，Blake！”
曹骏似乎瞬间恢复自己的精神和本性，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宫嘉良的肩膀上。
宫嘉良完全没有被曹骏恢复过来的情绪感染，转过身，面向江攀龙，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
“龙皇哥，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你还要在所有的平台上同时辟谣吗？”
“恐怕没有别的办法。”
江攀龙重重地吐出八个字，随即走出黑玻璃门，走向楼梯边缘的铁栏杆。铁栏杆下方传来清脆的脚步声。一个精瘦的身影从楼梯口缓缓走上来。
“哇！Charles哥！”
刚刚从厕所里走出来的蓝进泽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抬起手，向正在向他迎面走来的胡侃招手。
胡侃也笑着向蓝进泽微微招手，随即转过身，向黑玻璃门走去。他抬起手，把自己身上略显宽大的外套重新整理一下，再把外套中露出来的衬衫领子理顺整齐。他摇晃手臂，将自己拎在手上的手提包在空中转一圈，随即走到江攀龙身边。
江攀龙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指向电脑屏幕。曹骏识相地从真皮沙发上站起来，向另外一边走去。
“我靠！这么多地方……都有啊？”
胡侃瞬间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把自己的手提包往空着的单人沙发上一放，扑到电脑之前。
“我认为，我们现在需要起草一份公开声明，”江攀龙冷冷地说，“哪里有那个帖子，就在哪里发一遍。还有，我以卡店名义注册的官方微博和网店的公告栏上，也要发一遍。”
“好吧，好吧……”
胡侃一边苦笑，一边摇头，坐到真皮沙发上。
江攀龙拉开距离电脑桌最近的两张单人沙发，坐到另外一张真皮沙发上，并向宫嘉良和曹骏摆手，示意他们二人先到别的地方去玩。
宫嘉良识趣地点点头，随即拉住像是在发呆的曹骏的手臂，两人一同往另外一张空着的桌位走去。
当江攀龙和胡侃将共同写好的公开声明分别在各个平台发布完毕之后，夜色已经覆盖整片天空。步行街上亮起五光十色的光芒，街边的游客和行人渐渐增多起来。
“这样真的行吗？”
胡侃仰起脖子，把自己的脑袋完全倚靠到真皮沙发的顶端，并挥动自己的双臂，将双臂用力向上伸展。
“不行又怎样？总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吧？”
江攀龙将自己手中的杯子往电脑桌上一放，又握紧拳头，往真皮沙发的扶手上用力捶一拳。
“你们单位要是遇到点什么事，不是也得发篇公告出来吗？”
“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会不会越描越黑啊？”胡侃继续摇头。
“可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也会被不喜欢我们的人说成是做贼心虚，或者是默认那些屁话，不是吗？”
江攀龙从真皮沙发上站起来，转过身，看向正在电视下面的桌位上埋头打牌的宫嘉良和蓝进泽。
“在不喜欢你的人或者成心想害你的人眼里，无论你做什么，甚至什么都不做，都是错的！”
宫嘉良和蓝进泽先后停下自己的动作，抬起头，望向江攀龙。正在翻开卡本的曹骏和正在看手机的何朗也先后转过头。四个男生的脸上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江攀龙似乎没有注意到半大小子们的表情，只是走到空着的桌位之前，把曹骏从储物柜里取出来的卡本重新整理好，叠放在一起，并把它们重新摆放到镶嵌着玻璃的储物柜中。
“嗯。”
胡侃一时找不出更好的话来回答，只能点点头，随即拎起自己的手提包，向门外走去。
“我得先回去啦。我爸妈让我回去吃饭。”
“好吧。你慢走。”江攀龙没有起身送客的打算，只是坐到单人沙发上，轻轻地挥手。
“Charles哥，再见！”
宫嘉良和蓝进泽先后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一路走到楼梯口。直到胡侃的身影从门口消失，两人才走回到自己原本所坐的桌位边缘，没有坐下，而是端起自己的杯子，把杯中剩下的饮料全部喝完。
“龙皇哥，Charles哥……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啊？”何朗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
“有吗？我觉得没有。”
江攀龙一边摇头，一边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手机。从他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新消息仍然排列成一长串。
“他可能只是太累。”
何朗和曹骏显得更加迷惑不解。两个人都像是完全听不懂江攀龙的话一般，对视一眼，大眼瞪小眼的模样令人发笑。
“不只是身体上累，”江攀龙坐直身体，“更是心累。”
“轰轰轰轰——”轰鸣般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江攀龙拿起手机，看向屏幕。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名称是“翟梓慧”。
“什么？翟梓慧？她找我干什么？”
宫嘉良和蓝进泽同时露出好奇的表情，忍不住把脑袋凑向江攀龙的手机。
“就是那个像男人一样凶巴巴的大姐吗？她还经常来？”曹骏露出不爽的表情。
“也不能说人家像男人吧？”何朗双手一摊，“她只是有点大大咧咧而已。而且，她好像对Blake有点儿意思呢……”
“哪……哪有……”宫嘉良露出有点害臊的表情，抬起手，去推何朗的胳膊。
江攀龙忍不住笑起来，随即从座位上站起来，接通电话。
“喂？”
“龙皇哥，你在哪里？在店里吗？”翟梓慧的声音很焦急。
“什么？”
江攀龙瞬间皱起眉头，快步走出黑玻璃门，拉开自己和半大小子之间的距离。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从他的脑海中冒出来。
“我是在店里啊？怎么啦？什么事？”
“小敏的男朋友带着几个人来到我们宿舍前面，把阳阳带走了！”翟梓慧的声音骤然提高八度，从到处都是噪音的环境中穿透而出，“她的电话打不通！我们现在都已经出门去找她！”
江攀龙宛如遭受到雷击一般，手中的手机差一点掉落下来。
2019.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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