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美》前八章,讨论的都偏重欣赏,从第九章开始,则换一个方向来讨论创造。对我们创作的启发,也进入到了实战的内容。
第九章是非常有意思的。说句题外话,朱光潜先生关于儿童玩游戏的小例子,我是边看边嘴角带了笑。朱老先生也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首先,他哲理而俏皮地指出:
“欣赏之中都寓有创造……读诗就是再做诗,一首诗的生命不是作者一个人所能维持住,也要读者帮忙才行。”
“创造之中都寓有欣赏,但是创造却不全是欣赏,欣赏只要能见出一种意境,而创造却须再进一步,把这种意境外射出来,成为具体的作品。”
接着,用艺术的雏形——游戏,来说明欣赏和创造的联系和不同。
儿童在玩骑马的把戏时,有时会拿厨房里的竹帚夹在胯下当成马。从这个游戏,可以看出游戏和艺术的类似点:
一、都把所欣赏的意象加以客观化,使它成为一个具体的情境。儿童玩骑马的游戏,也带有几分创造性。他有时还画一个骑马的人,在一个圆圈里画两点一直一横就成了一个面孔,在下面再安上两条线就成了两只腿。他原来看人物时只注意到这些最刺眼的运动的部分,他是一个印象派的作者。
这让我想到理事会第三期的作业,老师要求描写四类人物的肖像,我还没动笔,这也是我不擅长的。“最刺眼的运动的部分”,这句话倒给我启发,与其面面俱到,不如择其最突出的或反映其性格特征的部分来写。
二、都“想当然耳”。儿童在幻想世界里仍然持着郑重其事的态度。全局尽管荒唐,而各部分却仍须合理。有两位小姊妹正在玩做买卖的把戏,她们的母亲从外面走进来,向扮店主的姐姐亲了个嘴,扮顾客的妹妹便抗议说:“妈妈,你为什么同开店的人亲嘴?”
郑重、专心、认真,这不正是我们创作应有的态度吗?
三、都带有移情作用,把死板的宇宙看成活跃的生灵。我们成人把人和物的界线分得很清楚,把想象的和实在的分得很清楚。在儿童心中这种分别是很模糊的。他把物视同自己一样,认为它们也有生命,也能痛能痒。他拿竹帚当马骑时,你如果在竹帚上扯去一条竹枝,那就是在他的马身上扯去一根毛,在骂你一场之后,他还要向竹帚说几句温言好语。他看见星说是天眼,看见露说是花垂泪。这就是我们前面说过的“宇宙的人情化”。人情化可以说是儿童所特有的体物的方法。人越老就越不能起移情作用,我和物的距离就日见其大,实在的和想象的隔阂就日见其深,于是这个世界也就越没有趣味了。
拉近“我和物的距离”,正是我们成人需要向儿童学习的地方。
四、都是在现实世界之外另造一个理想世界来安慰情感。儿童的想象力还没有受经验和理智束缚死,还能去来无碍。只要有一点实物触动他们的思路,他们立刻就生出一种意境,在一弹指间就把这种意境渲染成五光十彩……他们就是艺术家。一般艺术家都是所谓“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
这种无拘无束、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是创作的宝贵源泉。
接下来,文章又讨论了艺术与游戏的不同点:“艺术虽伏根于游戏本能,但是因为同时带有社会性,须留有作品传达情思于观者,不能不顾有媒介的选择和技巧的锻炼。”
文中举了欧阳修一个例子。相传他的《昼锦堂记》首两句本是“仕宦至将相,富贵归故乡”,送稿的使者已走过几百里路了,他还要打发人骑快马去添两个“而”字。而儿童在游戏时对于所用的媒介不会这样谨慎,他骑马时遇着竹帚就用竹帚,遇着板凳就用板凳。如果画家意在马而画一个竹帚出来,谁人能了解他的原意呢?
品读这一章,由衷感到:创作,既要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又要运用一些传达技巧。美的作品,都是内容和形式相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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