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往事随风（10）

【乡土】往事随风（10）

李艳有时望着窗外，空中飘洒着绵绵的雨丝。她站在檐下，伸出手，清凉的雨落在掌心。

人不管经历了什么，感受了什么，时光如沙漏，不经意间轻轻流淌，顺着指尖滑去。

李艳教到数学课本的一半时，五年级数学要参加全省的一次比赛。全学组共四处小学，李艳从班里挑选了十名学生，细心地辅导她们，另外讲解一些较难的数学题。

预考是在中心小学举行。试卷是中心小学教五年级的数学老师出的。当时那位老师大学毕业，分配到中心小学当主任，他身材魁梧，暗黑的面庞，国字脸，浓眉大眼，他爱笑，一笑，就露出雪白的牙齿。

中心小学的代课教师方荣和王慧两人猜测他的年龄。方荣觉得他年龄不小了，王慧觉得他年龄不大。方荣笑着问他：苏老师，你孩子多大了？“会打酱油了。”他笑着说。方荣对王慧说，你看，我猜的没错吧。路过的马老师说道：“别听他胡说，他还没结婚呢。”方荣王慧都笑了。

王慧那年二十三四岁了，她和男友柳岩从初中就是同学，后来她高中毕业后当了代课教师，男友参了军。柳岩家在柳子村，离她家并不远。在农村家里条件算富裕，男友的父亲在镇上的工厂上班，母亲在家操持家务，种地。可是，他们家有一个傻弟弟。

后来，柳岩从部队退伍回家了。王慧周末经常去他家去住。每次他那傻弟弟看见未来的嫂子，傻乎乎的笑着，出来进去地跟着王慧。王慧见了他，心里总有些提心吊胆。

王慧个不高，脸窄又小，一双眼晴不大，但灵活多变，她皮肤白，带着苍白，嘴略大向前突出些，嘴唇殷红，一口亮白的牙齿。她头发黑亮，紧紧抿在脑后，显得很精练。她体形瘦，经常穿一些浅灰色和黑色的时尚衣服。相比于农村姑娘的随意打扮，王慧特别会打扮自己，显得娇小又耐看。

柳岩的弟弟也快二十岁了，长得个挺高，五官也很端正，就是从小智力低下。他有时冲着王慧傻笑，有时拿一块糖讨好她。村子里的人爱拿他开玩笑，故意逗他：你嫂子漂亮吗？他傻笑着说：漂亮。“你想娶个好看的媳妇吗？”那些人笑着看着他。“想，等我哥不要我嫂子了，我要她。”他答道。那几个人哄堂大笑，带着满意又嘲笑的神色离开了。不久，村子里传开了这个笑话。

王慧只能尽量躲避着他。有次，她跟刘岩提起，柳岩笑着哄她，末了说一句：他傻，不管他说什么别跟他计较。

柳岩高大俊朗，身上有一股军人的硬气。他们认识许多年了，恋爱也好几年了，刘岩退伍也一年多了，可是他们一直没订婚。虽然在大家眼里，他们早已是公开的情侣，但王慧心里总有些不安。

有一次，在中心小学开会。散会后，大伙都说起生活中的趣事。爱开玩笑地孙老师说：“王慧，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年该结婚了吧。”王慧的脸不由得红了，她也笑着说：“不慌，我年龄还小呢。孙老师，我给你倒杯茶吧。”

“我不喝，这茶刚泡的好喝，凉了，就不好喝。改天，去你家喝茶。”

“好，我家就在柳子村，你知道的”这话刚一说出口，她立马羞红了脸。屋子里即刻响起了欢快的笑声。柳子村是柳岩的家，看来她真把那儿当成了自己的家。

好在好事多磨，王慧嫁给了柳岩。她有了儿子，生活又归于平淡。

2

李艳的的学生在那次预考中，有三名学生脱颖而出。他们三个都考了一百分。中心小学的学生最多考了九十多分。这让李艳感到很骄傲。

在学生考试中，她看见心田和班长王朋从头到尾都做的很顺利。而方玉秀却只了一部分，她先做后面的题，后面的题一般难度较大。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仍在思考，李艳替她着急。这孩子，怎么不先做简单的，从头开始做呢？终于她做出来了，剩下的题也很快刷刷地做完了，李艳心里松了一口气。

之后，苏老师去了市里学习。辅导学生的任务都落到李艳肩上。为了准备考试，学校里抽出一间教室，把要参加考试的学生集中在一起。那些天，李艳忙得焦头烂额，回到家口干舌燥。还好在考试中，取得了全省第二名的好成绩。

在填写辅导教师中，苏老师填了李艳的名字，镇教育组发给李艳一张荣誉证书。别的老师说，这张证书如果给公办教师，在年终考核中，加分会很多。可是对于李艳，这根本算不了什么。只不过证明，她努力过，她付出过。

李艳记得，去参加考试，只有方玉秀的家长陪着一块去的。那时，方玉秀的妈妈在本村当幼儿教师，她身材中等略胖，皮肤不白，一头短发。但穿的很周正，利落。说话嘹亮，轻脆。而且爱笑，一笑起来，整张脸显得很生动，象妩媚的花在风中摇曳。

后来，她跟李艳攀上了亲戚，李艳也说不清是怎么样的亲戚。反正，她爱找李艳聊。教师节的时候，她骑着车子专门给李艳送贺卡。正好碰到教语文的胡老师。她好生尴尬，只好叫女儿第二天也送胡老师一张。

她女儿方玉秀长得瘦弱，个也不高，一张小脸，小鼻子，小眼晴，小嘴巴。学习一般，性格胆小。但她乖巧，听话，只要李艳让她做的题，她必认真完成，一丝不苟。慢慢地，她的成绩提了上来，她说话胆怯的毛病也改了。她变成了一个自信的小姑娘。

后来方玉秀去镇上读初中。她母亲便辞去了村里幼师的工作，专心陪护孩子。这对许多人很不理解，这在农村，幼师是多么体面的工作。李艳觉得，她是个很有心的母亲。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后来两个孩子都考上了好大学。

多年以后，李艳在路上见到王慧。她依然不胖，脸庞添了几道沧桑，岁月消磨了当初的那份精致，她已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农村妇人。

那些往事被轻轻谈起，说着，笑着。随着分离，又被遗落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