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香怜姑娘的上元起舞无疑成了今年长安城内最令人期待的大事,为了能先人一步目睹佳人曼舞,王公贵族、文人骚客们不惜千金一掷,却仍是一座难求。
“谢兄,快点,再晚就看不到了。”
“急什么,反正订了位子”谢阮不理会同伴,在沿路的小摊左看看又摸摸,时不时对着偷瞟自己的姑娘抛媚眼,十足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
这边正与河边某位放灯姑娘眉目传情,脚下似踩到什么,就听“啊”的一声尖叫,谢阮回头发现自己踩烂了人家的花灯。
刚想开口致歉,没成想摊主竟是个小丫头,见她丹唇皓齿,两颊似刚剥了壳的荔枝,甚是可爱,谢阮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在下谢阮,无意撞坏了姑娘的河灯,在此向姑娘赔罪”语毕,对着她拱手作揖。
见他眉目俊郎,小丫头面上虽微微泛红,却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一个河灯十文钱,你踩坏了三个,需赔给我三十文。”
谢阮见她两手掐腰,抬着下巴瞧自己的娇俏模样,笑着说道:“是要赔的,不过此时身上着实找不出这么多现银,不若在下以身相许,姑娘看可否?”
小丫头见衣着锦袍,哪里是没钱的样子,分明是在戏弄自己,她抓起地上被踩坏的河灯一股脑扔到了谢阮的身上,说道:“流氓!”说完,也不理他,径自收拾起剩下的河灯,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阮看看小姑娘慌忙离开的身影,将河灯揣入怀中,转身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抬腿向酒楼走去。
2.这一日在赌坊输掉自家一座庄子的谢阮被父亲追着打,索性逃出家门来到醉尘楼,点了头牌香怜姑娘,谁料出门忘了带银子,又给楼里的伙计追着打了出来。
雪花卷落,谢阮一瘸一拐的来到凉亭,也不顾地上潮湿,倚着柱子坐了下去。原本用银丝绣着华丽图案的靛蓝色的长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摸摸被头牌打肿的左脸,垂头感叹自己这个谢府大少爷竟也有这么一天。
“喂,死没死”
谢阮看了眼踢了踢自己的白色绣鞋。他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姑娘,一身淡青色长裙,头上简单的挽了个发髻,暮色勾勒出她精致的脸廓,散发着淡淡的柔光,谢阮只觉面前的人儿玉面芙蓉,明眸生辉。
“没想到姑娘要银子竟追到这儿了。可我都这副样子了,姑娘竟还能认出我,莫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她看到他完好的半边脸大喊“竟然是你,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说罢抬脚就要走。
谢阮一把抓住小丫头的脚腕。
“你要做什么?”小丫头秀眉微皱,想要离开,可任凭如何用力都挣脱不开谢阮的手。
“陪我坐坐”,看着眼前双目清澈的姑娘,谢阮第一次起了想要找人聊聊的心思:“就一会儿。”
看着谢阮的落寞神情,小丫头想起了前两日在巷口收留的小奶狗,微微有些心软踌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好吧,你先松手。”
谢阮松开手,小丫头弯腰抬手扫了扫谢阮身旁位置的雪花,坐了下来。
“说吧,你想聊什么”
谢阮看了看她开口道:“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我叫元宵”
“元宵?”谢阮看了看姑娘圆圆的脸蛋点头说道“嗯,是挺像的。”
元宵白了他一眼。“是因为我生在正月十五,父母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转头看了眼谢阮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
“谢阮。”
“可是因为你的父亲姓谢,母亲姓阮?”
“唉?你怎么知道?”
元宵对着他抬了抬下巴“因为我聪明啊。”
谢阮看着身旁笑得一脸得意的姑娘,不自主的也跟着笑了。
夜色加浓,朦胧的夜空中灯火渐增,不知不觉两人已聊了很久。
“糟了,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元宵起身拍拍屁股转头对谢阮道“我得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谢阮掸掸衣服也跟着起身,说道:“晚上危险,我送你回去。”也不等姑娘点头,拉起姑娘的手向亭外走去。
鬼使神差的,元宵就这样任由着谢阮拉着走了一路。
元宵的手好软啊,谢阮心想。
走到一扇木门前,元宵开口道“到了。”
“嗯,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
谢阮松开元宵手倒退着边走边道别。直到谢阮身影不见,元宵将手覆在胸口,待心跳平复,这才转身推门进屋。
自那晚起,谢阮时不时就来找元宵。
起初元母因着男女有别并不太同意谢阮与自家女儿来往。后来元宵上街卖汤圆,他就跟在身旁跟着吆喝;元宵做饭,他劈柴挑水;元宵绣花,他对着元母又是捶背又是讲笑话,逗得元母哈哈大笑,还时不时就对着元宵夸谢阮两句,这下元宵想拦都拦不住了。
3.自从谢阮送了元宵一块白玉云纹的玉佩后,已经很久没来找她了。摸摸怀里的玉佩,元宵鼻子有些泛酸。
此时坐在院子里的元母听到大门外的喧闹声,起了好奇,起身去开门。大门打开,就看到门外赫然摆着“十二春胜”。
谢阮见元母开门,大步上前,对着元母先是一拜,后开口说道:“小婿谢阮拜见岳母大人。”
元母瞪着眼睛伸手指着门前的的十几个大红木盒,问谢阮:“你这是来提亲的?”
“正是。”
听到动静,元宵也跑到门口,听到些谢阮的话愣住了。
谢阮看到元宵,对着元母说道:“岳母,可否容谢阮同元宵说两句话?”
元母看着明明是对自己说话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女儿的谢阮,再回头看看愣神的女儿,无奈的笑笑,对着元宵说道:“闺女,谢公子上门拜访,去屋里烧些茶水吧。”
元母将谢阮引进门,却未提门外的彩礼,也不管门外看热闹的邻里,关上大门对谢阮说:“灶上还烧着菜,我去看看。”说完也不看谢阮,快步走向厨房。
谢阮深谙岳母真是善解人意,于是提步向屋内隔间走去。
“元宵”
听到谢阮喊自己的名字,元宵往壶里倒茶叶的手一抖,撒出了几片。
“元宵,见到我不开心?”
谢阮眼见元宵半天不出声,正欲再上前询问时,听到元宵开口:“你是不是又在逗我,其实……”
不待元宵说完,谢阮一把将姑娘拉入怀里沉声说道:“自从我娘去世,我便从未认真对待自己,直到遇见你,我再次有了想要好好生活的欲望,元宵,嫁给我吧。”
本在谢阮怀里挣扎的姑娘听到这句话安静了下来,带着些许哭腔轻声询问道:“那你怎么这么久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又去看那个叫香怜的跳舞了。”
谢阮听到这句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元宵抬头,不满的噘嘴问道。
“我笑某个可爱的傻丫头原来这么喜欢我,一日见不到都不行。”
这下元宵不乐意了,对着谢阮又是捶胸口,又是踢腿,只不过力道很轻就是了。谢阮连忙安抚,待怀里姑娘消了气他才开口:“那日送你的玉佩是我娘准备送给儿媳妇的,当日回家后我向父亲提出我心悦男子。”谢阮伸手点住姑娘正欲出声的樱桃小嘴“嘘,听我说完。”
谢阮接着说道:“父亲自是不允,我便绝食抗议,终究父亲拗不过我,对我提出各让一步。他说只要不是男子,随意我娶哪家姑娘都行。我本想应试登第后再娶你,可我担心晚了你会被别家娶走,就赶忙跑来提亲。”
听到这里,元宵心下感动又有些不知道怎么回话了,支吾了半晌回了句:“你……还真是个不孝子啊。”
本以为听完会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姑娘竟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下轮到谢阮不乐意了,正欲好好惩罚心上人,却被元母打断。
“咳咳”听墙角的元母眼见着自己女儿要“吃亏”,赶忙现身:“饭做好了了,出来吃饭吧。”
偷香失败的谢阮一脸沮丧的看着捂嘴偷笑的元宵,叹了口气随着岳母来到饭厅。刚坐下就听到元母说:“今日你将门外聘礼带回去。”埋头吃饭的谢阮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着急说道“岳母,我是真的喜欢元宵,真心想娶她。”
元宵也偷偷拽母亲的衣袖。
元母无视面前两个人的反应接着说:“你这段日子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虽说我家是小门小户,不过想娶我女儿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什么时候准备齐了,什么时候再来,至于嫁妆,我是不会落我女儿的面子,老头子临死前曾留下一些地契,本来……”
听着元母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谢阮的心情由危转安,面上笑着听元母讲话,桌下的手却偷偷拉着元宵。而元宵此时早已是羞的不敢抬头,也就任由谢阮拉着。
厅内一派温暖馨香,想必百年之后,又该是一段佳话。
今夜上元 有明月 拨乱了流觞
笙箫里 旧词新曲 白衣舞潇湘
——《上元姑娘》横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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