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光 (3) 算命瞎子的命运

作者: 菩拉 | 来源:发表于2018-09-19 11:15 被阅读88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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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刘宇亮对杨熠光说,杨熠光这名字吧,很特别很英气,威风凛凛的,一听就是个男孩名。这把杨熠光气得够呛。

她恨意十足地对刘宇亮说:“如果你不叫刘宇亮,而从小被起了个女孩名,叫什么刘宇红啦,刘宇丽啦,你就不会这么嘴贱了。”

杨熠光还自嘲地给自己编了个笑话。话说啊,小光小朋友读一年级的时候,考试总比别人晚交卷。啥原因呢?大名儿难写呗。刘宇亮被这个苦哈哈的冷笑话,逗得笑岔了气。用杨熠光的话来说,简直是花枝乱颤,笑得太贱了。

杨熠光是有苦衷的。那些只听过她名字,没见过她本人的人,免不了以名取人,歧视性地把她归到男孩行列。大学军训时,粗心的老师按点名册排宿舍,直接把她排到男生宿舍。为此,她被同学嘲笑了整整四年,成了一段抹不去的黑历史。一想起这事,她就一头黑线。她几次吵着要把户口本和身份证上的名字改成杨光,家里人不同意。主要是爷爷不同意。

杨熠光有两个姐姐,大姐杨红,二姐杨雪。普通归普通,但一听就是女孩儿名。照理她是家中老三,起名就该随了大姐二姐的,起个单名,就算叫个什么春花秋月啊,春夏秋冬啊之类的,她也满足了。俗有什么,好写又好念嘛。可她偏偏被爷爷那老顽固叫做了杨熠光。

说起这名字的来历,杨熠光那是一肚子苦水。话说家里已经有两个孙女了,这下该歇火了吧。可爷爷不甘心。爷爷就一个儿子,这没个孙子的,日后怎么有脸去见祖宗啊。

有天,爷爷在路边拉了个游走四方的算命瞎子回家,让他给自己儿子,也就是杨熠光的爸算个命。这老头子也是怪的很,杨熠光的爸都人到中年了,算个什么命啊。这故事虽然被杨熠光她妈说了好几十回了,可每次说起,她都这样嘀咕着,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样子。

那瞎子往堂上一坐,喝了好几大碗凉茶,瞪着两个无神的眼珠子,跟她爸打包票:“你这命里啊,有子!再生个三胎,铁定是个男将。将来好好培养,光耀门楣的时候,可记得请我喝茶。”爷爷听了大喜,不仅给那瞎子塞了不少钱,还往他怀里递了几个白花花的大馍。

有了算命瞎子打的包票,她爷爷和她爸像迷了心窍,天天游说她妈再怀一个。杨熠光她妈本来不为所动。她婆婆,也就是杨熠光的奶奶,早早离开人世了。她这个媳妇,既要干地里的农活,又得照顾一家老老小小吃喝拉撒,再生第三个不是添自个儿负担么。但架不住家里两台戏天天在耳边唱,终于被说烦了,也就答应了。

杨熠光知道她妈接下来该说那离奇的故事走向了。果真,她妈说:“这人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以后看人可得睁大点眼睛,别让人给骗了还帮着数钱。”杨熠光知道她妈这画外音,是在怪她爷爷和她爸呢。

她三岁那年,有天她妈带她上外婆家玩。半路上碰上个来搭讪的人,那人口若悬河夸了她妈一番,说她妈看起来有富贵相,必有后福什么的。她妈心下警惕,不会碰上骗子了吧!又觉得这人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那人见她妈犹豫,眼睛就转向杨熠光,说你家小子额头饱满,长大必是栋梁之才,大婶你好有福啊。又是天花乱坠一番。杨熠光小时候剪着短发,瘦瘦小小的,一看就营养不良。被这番猛夸,她妈一下子清醒了,这倒霉蛋不就是当年那算命瞎子嘛!他这能看见东西的眼睛,果真还是瞎!

杨熠光她妈怒气一下子就冲上来了,大喝一声,一把抓住那人衣领:“怎么着,眼睛不瞎了?能看见东西了?要不要再瞎一回,算算你自个儿的命?”

她妈个头不高,但长期跟个男人似的干地里活,挑担子,力气不比男人小多少。那人凭两片嘴皮子吃饭,被他骗过的人太多了,心里正虚着。他估摸着是碰上了债主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倒被杨熠光她妈给镇住了。

“我说这位大嫂,咱好好说话行不?”那人哀求道。

“谁是你大嫂!”杨熠光她妈恨恨说,“几年前被你装瞎子给骗了,现在还想骗?跟我去派出所!”

那骗子一听,这还得了,忙求饶:“好大姐,姑奶奶,放了我吧,你大人有大福。”

“你给我少来!”杨熠光她妈大义凛然,不为所动。几年来受的憋屈,今天都要给他还回去。

那人看情况不妙,挣脱了杨熠光她妈的手,准备逃走。

这时刚好来了两个路人,她妈机智地大声呼叫:“抢东西啊,抓坏人!”两个路过的大汉一听,立马上来帮着抓住那人,并把他扭送到镇上派出所。

在派出所里,杨熠光她妈受到表扬。派出所的人说她脑子活会想办法,并说那人是个惯犯,因小偷小摸不断,已经被抓进去过好几回了。她妈呢,则像个女英雄般昂首挺胸回家,把她爸,连带她爷爷,狠狠数落了一番。杨熠光觉得,她的性格,十有八九得自她妈的真传。

话说回去,她爸和她妈倒没费多大劲,就怀上了老三,也就是杨熠光。可这生老三,在政策上是不允许的,是超生,要罚款的。严打超生那阵,村里二赖子家还被扒了房子,一家人从他老婆娘家躲藏回来的时候,连住的地方都没了。杨熠光家倒没那么惨,但还是不得不交了罚款。

爷爷呢,兴冲冲给未来孙子起好了名儿。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第三个生下来,竟还是个女娃。只得舔着脸借遍了亲戚村邻,交了高额罚款。这起好的名字扔掉吧,实在是不甘心,再生第四个吧,再也没有财力去交罚款了。老爷子索性一赌气,就把它给了小孙女,把她当半个孙子养着。

一口气生下三个闺女,杨熠光她爷爷和她爸头抬不起来,说话也不硬气。小时候,村里人跟她爸闹矛盾,就拿三个闺女的事来取笑,说她爸这是断了子孙了。明明是对方不讲理,她爸却像被打了一记闷棍,吃了个哑巴亏。爷爷常对杨熠光说:“光啊,你可得好好上学读书。将来有出息了,你爸和你爷的头就能抬起来了。”

爷爷对这个小孙女,是很疼爱的,有什么好吃的,瞒着杨熠光两个姐姐,偷偷塞给她吃。他虽有点重男轻女,但在农村的老一辈人里,还算有点远见。他深信,要改变命运,就得努力读书,去大城市里凭本事过活。他们一家人顶着生活的压力,让杨熠光和二姐杨雪都读完了大学。大姐杨红因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后就进了工厂。

在上学读书这点上,杨熠光还是很感激爷爷的。她一从北方的三线城市毕业,就独自来上海打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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