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树下

1、

大庆朝二十年，京城郊外三十里的四方山上，突燃大火，山火过后，百木沦为焦炭，浓浓的焦臭之气盘旋不散。

四方山人杰地灵，草木繁盛，地势亦是大开大合，雄伟壮阔，因此得名四方。相传女娲娘娘也曾流连此处，为四方山留下了仙兽仙草，为四方山聚集灵气。

这只是传说而已，但四方山盛产珍贵药材却是真的，是城中百姓赖以生存的药山，这一场大火，将四方山毁于一旦，不知将有多少百姓的生活跟着遭了殃。

又月余，城中有大喜，冷相国的千金招赘，新郎乃知草堂郎中，名叫李胜，他亦是知草堂的掌柜，不仅家学渊源，且相貌出众，当属才子佳人的良缘。又闻，两人的缘分起于李胜的妙手回春，短短时日他便将相府千金的多年顽疾治愈，至此花前月下，铺就一番佳话。

成亲前日，相府就已经大开府门，招待四方来宾，除此之外，城中广阔之地业已建起粥棚，要免费施粥三日，让清贫百姓乃至街上乞丐都能沾到喜气，分享一杯喜羹。

郊外的四方山上一片寂静，黑黢黢的光秃山峰像迟暮的老人默默地看着城内的灯火辉煌和人间喜庆。

2、

“李郎，李郎......”轻柔地声音，很熟悉，李胜睁开了眼睛，他听出来了，这是小五的声音。他侧头看了看新婚妻子，她正睡得香甜。

小五的声音仿佛来自院子里，他悄悄地起身，披衣下床。

海棠树下，白衣女子披散着头发背对着李胜站着，夜风习习，她的衣袂飘飘，发丝扬起来，仿佛吹拂到了李胜的脸上。

“小五？”李胜试探着喊道，这款款身姿他最熟悉不过，他的掌心仿佛又触摸到了小五柔软的身子，她的温度在他的手心里活了过来。

他慢慢走向小五，“李郎止步。”小五的声音很淡，这跟她以前的声音不像。以前的小五，声音柔似春水，从来没有像如今般清冷。

是的，清冷。李胜停下脚步，一丝凉意从脚底升腾起来。

“小五，你不愿意见我？否则，你为何一直背对着我不看我？”李胜苦涩地说，自打答应入赘相府，他已经有许久未见到小五了。

“李郎，你的新婚妻子可美丽？可贤惠？可待你如我一样那般温柔体贴？”小五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又添了一丝惆怅。

“小五，你回过头来，让我看看你。”李胜再一次抬步走向小五， 却惊愕地发现有熊熊火焰从小五的脚下升腾起来，“小五快跑！”李胜大喊着，身子却像是被灌了重铅，怎么也动弹不得。

“李郎，我好痛啊！”小五涕血的声音让李胜更加焦急，他看见小五已经被熊熊大火包围起来，她慢慢地转过身来，容颜如昨，只是眼睛里却渐渐渗出血来，那曾经灿若星辰的眸子突然就变成了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鲜血漫延到她苍白的脸庞，她伸着已经燃起火来的双手扑向了李胜。

李胜吓的啊呀一声，惊醒过来，浑身被汗浸湿，夜风一吹，身子顿感透凉。他惊魂未定的盯着黑黢黢的夜，窗户方向有动静传来，他望过去，是风在吹动窗棂的声音。

妻子冷香儿懵懂着醒来，她睁着大眼睛迷蒙地看着李胜：“李郎，你怎么了？”李胜回身望去，空洞的夜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看见冷香儿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自己，一如梦里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他吓得往后躲了一下身子，转而又醒悟，这并不是小五，而是冷香儿，他壮着胆子伸出手臂揽住了她，把她的头埋进自己的怀里，再看不见她的眼睛。

“没事，风吹动窗棂，我被惊醒了，吵着你了吧。睡吧。”冷香儿渐渐又安静了下来，李胜却睡不着了，黑夜里，始终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如诉如泣。

3、

“老匹夫！”冷相国狠狠地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坐在边上的李胜叫过下人让他们赶紧打扫干净，待屋里没人了，才恭敬地对冷相国说：“岳父大人，稍安勿躁，尉迟将军今日那些言论早已经让皇上不悦，你不用往心里去，皇上不会任他嚣张的。”

“什么将军！我呸，区区一个莽夫，也敢称将军！”冷相国想起今日早朝，尉迟临对他的不敬，就恨恨的。

“你要抓紧时间联系那些官员，我看尉迟临最近很是张狂，咱们要早做打算。”冷相国看着低眉顺眼的李胜，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婿是个人才，只是以前种种，不知道他是否真如表面这样不介意。

李胜躬身对着冷相国恭敬地施了一礼，“儿臣已经都联系过了，你所要求的也都部署下去了，只是......”

“只是什么？”冷相国皱了皱眉。

“那些人都提出了一个疑问，咱们所保证的十万大军，是真的吗？”李胜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不光是他们，儿臣也有怀疑，毕竟十万大军可不是小数目，计划的再好，没有这些军队，咱们无法成事。”

冷相国冷冷地看着座下的李胜，李胜并不在意，他任冷相国打量着，一派坦然。

“你是不是怕了？”良久后，冷相国问道。难不成他仍旧无法与自己一条心？

“儿臣不怕。儿臣的命是岳父大人给的，儿臣能入仕，更是岳父大人一手扶持，此事若是成功，别说功名，名留青史都不是问题，儿臣为何要怕，好男儿自是要如此。”李胜从容答道。

“好！好一个好男儿当如此！”冷相国激动地站起身来，走到李胜面前，“以前种种，你......”

“以前种种，都是岳父大人为我考虑，李胜早已想清楚。如果不是岳父大人，李胜如今说不定早已是一堆白骨。再说，香儿那么好，世间女子都比不过她。”李胜忙低头躬身，说得诚恳。

“好好好！待此事一成，你我翁婿二人将共享天下。开枝散叶的事情你和香儿要多加努力，香儿身子弱，我让她再给你填几个侍妾......”冷相国的话还没有说完，李胜已经急切地打断了他：“此事岳父大人不要再提！除了香儿，我不要她人。”

冷相国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你若怕香儿多心，我去与她说明白。”冷相国心里的疑虑终于消散，政治权谋才应该是男人的志向，更何况，香儿可胜过那个妖女百倍。

李胜被冷相国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红着脸摆手：“非也，非也，实属我不愿意。”

“此事来日方长，再过三日，大梁的三皇子要来谈密约之事，你随我同去。”冷相国拍了拍李胜的肩膀，“皇帝信任我，他定不会想到我会举事，尉迟临那个莽夫已经惹恼了皇帝，皇帝不会把守卫京城之事交给他，如此一来，万事都对我们有利。看来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你再辛苦几日。”

李胜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光芒，他跪在地上给冷相国行大礼：“谢岳父大人，李胜不敢言苦！”

“嗯，去吧，香儿应该等你许久了。”

“是。”李胜爬起来，又恭恭敬敬躬身行了礼，这才退了出来。

4、

“李郎......”身下的冷香儿脸色绯红，眼神迷离的样子，让李胜又想起了小五，身子便快速地软了下来，他大口喘着粗气，从冷香儿的身上滑了下来。

“香儿，我......”李胜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冷香儿侧身看了他一眼：“李郎，你不用说，我知道，是自己身子太弱，无法让你尽兴，父亲已经找我说过了，让我给你找几个侍妾，我...我答应了。”冷香儿姿色出众，娇娇怯怯的样子，自带一股我见犹怜的意味。

“香儿，你别这么说，是我不好，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我不要侍妾，你且安心，等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你等等我。”李胜忙不迭地对冷香儿说。

冷香儿闻言，温柔地埋进李胜的怀里，“李郎，你对我真好。”李胜伸出手臂揽住她，没有说话，他望着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帐子，渐渐入了神。

“李郎，李郎......”李胜又在四方山那颗月华树下看到了一袭白衣的小五，她冷冷地看着自己，长发随着夜风飘扬，渐渐幻化成了一条条蛇的样子，它们嘶嘶地吐着信子，李胜便再也近不了小五的身。

小五的眼睛里开始流出血来，像无数次梦里一样，那黑洞洞的血窟窿，像张开的大嘴，想要吞噬李胜，却又瞬间被小五身上燃起的熊熊大火吞没。

李胜静静地看着小五消失在大火里，再不似当初刚在梦里见到小五时那般惊慌失措，他默默地睁开眼睛，冷香儿已经趴在他的怀里入了梦乡，紧闭的双眼，也不复小五的影子。

那颗月华树，好久没有见过了，四方山被毁之后，他就不再上山了。那颗月华树的秘密，便被埋在了灰烬里，埋在了他的心里了。

他认识小五的时候，小五还只是一条小白蛇。就在那颗月华树下，他救了她，把她安置在月华树下的那个山洞里。他当时还只是知草堂的掌柜，作为郎中，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去四方山采摘药材，也会顺便去月华树下的山洞里看望受伤的小白蛇，并会带些食物给她，一人一蛇竟渐渐也生了默契。小白蛇摸准了李胜上山的时间，到那日就会乖乖地待在山洞里等他。

那日，李胜上山赶上了山雨，夜里便宿在了山洞里，那夜他梦见了一个白衣女子，两人在梦里缱倦不休，缠绵不已，早晨醒来时，李胜还有些失落，为何那样好的女子，只出现在梦里，可待他看见身边怀里躺着的姑娘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梦里的姑娘正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单纯的如一汪春水。李胜愣了一下后，忙不迭的起身，可他又发现，自己竟然不着寸缕的躺在被子底下，而那姑娘也同他一样，雪白的肌肤上，还有点点红斑，俏丽的容颜上还留有云雨后的娇憨。

他窘迫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心里疑惑，难道这还是在梦里不成，可眼睛扫过四周，这分明就是那个山洞啊，阳光在洞口留下斑驳的阴影，想必已是日上三竿，不可能还是在梦里啊。

山洞里为何会有被褥？他的脑海里蹦出不合时宜的疑问，随即又赧然，为何梦里的姑娘竟会出现在这山洞里？

那姑娘见李胜围着被子窘迫难言，既好奇又不敢直视她的样子，让她不禁咯咯笑出声来，“李郎，你不认识了我吗？”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温柔似山泉叮咚，她的眼睛也很好看，像月空下璀璨的星辰，李胜看着看着竟觉得似曾相识，“你是？”他疑惑地问出口，“我是小白蛇啊！”姑娘说着站起身来，被褥从她的身上滑下来，她光溜溜地站在李胜的眼前，转了转身子，“我是小白蛇啊！”她雀跃地说道，天真无邪，不沾惹一点红尘的样子。

李胜皱着眉头想了想：“小白蛇？我救下的那条小白蛇？”姑娘点了点头，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让李胜迷了眼睛。

陷进回忆里的李胜，嘴角荡开温柔的笑。

怀里的冷香儿翻了个身，不觉打断了他眼里的迷离。

5、

“李胜竖子！你竟敢出卖老夫，忘恩负义的小人，枉费我对你那么好，枉费了香儿一厢情义！你不得好死！”冷相国跳着脚骂着，被尉迟临的兵士架着出了朝堂，他已经因谋反罪被皇帝当场下令处死，即刻执行！

谋反罪，要诛九族，李胜因揭发有功，不仅被免了罪，还加官进爵，享受功臣待遇，然而他拒绝了。

如果可以，他只想做一名普通的知草堂的郎中，跟小五在一起，平平淡淡，安稳过一辈子。

冷香儿也在被诛九族之列，跟冷相国不同，她被安排在秋后行刑，若肯，李胜还能保她性命。冷相国说的对，冷香儿对他一往情深，他想了想，还是在下朝后，去了刑部死牢，见了冷香儿一面。

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还夹杂着腐臭的气息，那是死亡的味道。李胜带了郎中，自打入赘相府，他就金盆洗手再不碰医药。

冷香儿并未受重刑，只是千金小姐怎遭遇过如此情景，加上身子本就羸弱，事发入狱当日便病倒了。李胜命牢头打开牢狱门，转头示意郎中去给冷香儿看一看。

冷香儿没有睁眼，她知道是李胜来了。冷家上下几十口人都死在了这个男人手里，而这个男人却是因她进了冷家门，她恨，可是这恨却是对着自己的，她恨自己到现在还爱着他，还不肯恨他，所以，她不能看他，她知道，只一眼，自己就会崩溃。

“李大人，冷小姐无碍，我带了调养的汤剂，你安排的事情随时都可以进行。”郎中毕恭毕敬地对李胜说道，李胜点点头，“先给冷小姐喝了汤剂，剩下的事情你即刻去安排。”

“是。”郎中答应着，从随身携带的盒子里拿出一碗药，扶起冷香儿给她灌了下去，然后便退了出去。

“冷小姐！”李胜盘腿坐在地上，稻草并不十分干燥，可他并不在意。

冷香儿心里酸楚不已，冷小姐？他终究并未把她放在心里。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李胜：“多谢李大人还记得来看我。”

李胜温柔地看着冷香儿的眼睛，“怎会不来？”声音低柔，一如往日。冷香儿的眼泪便掉了下来，也罢，他还肯这样温柔地看她，温柔地对她说话，总不至于一点爱也没有，自己临死，也不至于太过遗憾。

“我已请求皇上，”李胜顿了一顿，低头沉思了一下，复又抬起头来看着冷香儿，他的眼里星光点点，竟也似含了泪一般，“给你留个全尸。”

冷香儿愣在了那里，她以为他为她请求皇上，是想要留她性命。那是否代表，他们还可以在一起，虽然都是因为他，才害的她家破人亡，可她心里竟可耻地还想着能跟她在一起，她甚至都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枉顾大仇，跟仇人长相厮守，她怎有面目去见父母双亲，只是那毕竟是死后的事情，而活着，她就是想要跟他在一起，疯狂也好，执着也罢，统统不计。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全尸？这就是一夜夫妻百夜恩的回报吗？这就是她对他执着的结果吗？

她看着李胜温柔的笑眼，感觉眼前人如在云里雾里，怎么也看不清楚。

“冷小姐，你见过小五吗？”李胜看着冷香儿，眼神却透过她的眼睛，仿佛看向了另外一个人。

“小五是我的妻子，她天真活泼，又善良温柔，街坊邻里没有不喜欢她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跟她长相厮守，可是命运不公，让她遇见了你。”李胜的笑容变冷。

“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答应给你治疗眼疾，让你认识我，爱上我，却给小五带来了灭顶之灾。”李胜站起身，冷香儿便被罩在了他的影子里。

“你家的术士发现了小五的身份，可她虽是蛇妖，她却从未害过人啊！你们留我做客，却诓骗她，说我治坏了你的眼睛，如果不拿眼睛来换，我命休矣。那个傻姑娘，竟真的信了，你们虽是人，却跟吃人的妖畜无异！”

李胜满面凄楚：“我也该死！那时，我还以相府座上宾的身份喝着你斟的茶，可那哪里是茶呢，那是小五的血啊！”李胜的眼泪流了下来，他猛地回头盯着冷香儿：“谁人会知道，孱弱温柔又善良慈悲的冷小姐，却是疯癫的杀人狂，是个比蛇蝎还毒的女人！”

“你们已经要了她的眼睛，你竟还想要她的命！趁着她受伤，你们使奸计捉了她，你当时说什么？对，拔草除根，你命人放火烧死了她，可怜我的小五，不过一只小小的蛇妖，怎敌得过那些道行高深的术士，就这样被你们活活用五行真火烧死。”

李胜捂着胸口疼得蹲下身子，“我的小五，她夜夜都在喊痛，你们是生生在挖我的心！”

冷香儿浑身战栗不止，这些他是怎么知道的，不是已经命人封锁了消息，只对他说那蛇妖因被认出真身而仓皇逃命去了吗？

“你是疑惑我怎么知道的吧？小五死后，她夜夜入我梦里，她的眼睛流着血，那两个血窟窿张着血盆大口撕扯我，她在熊熊大火里喊着痛，问我为何不救她。”李胜恶狠狠地揪着冷香儿的衣领：“若不是我答应了要为小五报仇，你以为我为何肯入你冷家门！我只恨不能食你们的肉，寝你们的皮！”

“可是此身已脏，我用何面目去见我的小五！”李胜颓丧地掩面。

冷香儿跌在地上，眼睛干涩，已经哭不出来了，她先是低低的笑，后又嘶哑的大笑起来。多么可笑，她竟然还想着与他长相厮守，他什么都知道，原来那些两情缱眷都是做戏。

“李大人，”刚刚出去的郎中又回来了，他手里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是锋利的刀子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都准备好了。”

“好。”李胜用衣袖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脸，回头对郎中说：“开始吧。”

随从们上前架起了冷香儿，她已经陷入了疯癫的状态，混不在乎那些人怎么对他。

“这碗汤剂是我研制的，叫离殇，它会无痛无伤的带你离开这个人世，无他，也算是回报你对我的一腔情义。”李胜淡淡地说，“我能做到的也仅仅如此，你们活活烧死了小五，可我终做不到那样残忍。”

“不过，你喝下它并不会马上死去，我要带走小五的眼睛。临死之前，你也尝一尝小五曾遭遇过的痛，或许，下一世，你会知道怎么去爱人！”

冷香儿还没反应过来，锋利的刀子已经刺入眼眶里，李胜找的郎中，是个善于使刀的，他干净利索，一刺一剜，再一刺一剜，两粒眼珠已经到了碟子里。

冷香儿嘶哑的惨叫声响起在阴森的牢狱里，四周都静悄悄的，死牢里，没人会在乎一个囚犯的呻吟。

“你死之后，我会将你焚毁，被大火吞噬的感觉，你也逃脱不掉。我会让人把你撒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上穷碧落下黄泉，但愿再不与你想见。”

这是冷香儿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后记

“李郎，你来了！”小五天真烂漫的笑容，李胜有多久没有见到了？他疾步奔向小五，手里举着那两粒灿若星辰的眸子，“小五，小五。”他的步子欢快，心情也雀跃。

他终于抓住了小五的手，小五对他温柔地笑着，他们牵着手，走向了四方山那颗月华树下的山洞里，一如很久之前。

继四方山大火后，曾经的知草堂也在一夜之间付诸一炬。有人看见曾经的知草堂掌柜，如今的李大人，曾在附近流连，只是之后，再无人见过他。

知草堂大火后不久，四方山下了很大一场山雨，那场山雨持续了三天三夜。第四日时，人们发现，大火后的灰烬尽数被雨水冲刷干净，山上被一层融融的绿意覆盖。

有人说看见四方山那颗月华树，又在月圆之夜闪闪发光了，但是无人肯信，因为无论谁去寻多少遍，四方山再也找不到月华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