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眼泪知道
期末考之后便是X科分班了，2003年高考，L中所在的南方大省采用的是3+X+大综合的模式，语数英单独各算一门，其他所有科目作为大综合算一门，剩下一门X由各人在大综合里选择。之俏和花皮X科都选了政治。对这个决定，之俏是很犹豫的。不知为什么，上高中以后，不仅物理化学这种科目让她头昏脑花，连语文也不再突出，成绩勉强挣扎在中游水平，更别提曾经拿手的作文了，往日活跃的思路和灵感像突然断线了一样，全是干巴巴的硬写出来的内容。
之俏把这归结到语文老师身上。她讨厌语文老师，这其实冤枉的很，因为语文老师性格温和待人宽厚，对之俏明明还有几分偏爱，但之俏就是打心底抗拒他，也不知道是哪个细节惹了她的不高兴，更大的可能是，她只是需要去讨厌语文老师，来给自己语文成绩的不济找一个原因。但矛盾的是，她也很讨厌英语老师，真的讨厌的那一种，但英语却学得特别起劲，每天晚上入睡前，都在被窝里听新概念英语的磁带直到睡着，这样渐渐培养起来很好的语感，英文课上倒是得心应手。
交完了分班申请，花皮和之俏跑到空旷的操场看台上，这是继中考之后面临的第一个重大选择，从这时候开始，高考开始逼近了，而未来却显得更加模糊，让人很想像抹掉镜子上的水雾一样，提前探个真切。
“要是可以选英语做X科就好了”，之俏跟花皮抱怨：“我不像你政治本来就好，我只是地理和历史比政治更差。”
“你生物不是很好嘛，怎么不选生物呢？”花皮问。
“我是挺喜欢生物的呢，但选生物的话到时候报志愿能选的专业很少啊。”
“那也是，如果选生物的话，能报考的基本都是理科专业了。你如果喜欢英语的话，大学可以报考英语专业嘛。”
“可是我爸说，英语应该作为一种工具来熟练掌握，不应该作为主修专业。”之俏一本正经地学丁伟说话的样子和语气，逗得花皮哈哈大笑。
“你们家陈岑呢？”
“他选地理。”
之俏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忍不住，还是问道：“那其他人呢，李思琪他们。”
“李思琪选的物理。”
那她应该还是和王明皓一个班吧，之俏心想。
就像是听得见之俏的心理活动一样，花皮突然说：“王明皓也选的地理。”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之俏的反应。
之俏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说：“看来重点班的人大部分都选的理科啊。”
“我说王明皓和陈岑一样也选的地理。”
“哈？！”之俏这才反应过来。王明皓？地理？！
“那李思琪怎么办？！”她脱口而出。
花皮叹了一口气：“哎，完了。”
“什么完了，他们两分手了吗？！”之俏一下抓住花皮的胳膊，着急地问。
“人家好好的，我看是你要完了。”花皮担忧地看着之俏，问：“你喜欢王明皓是不是？”
之俏诺诺地动了动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
花皮不忍心看之俏这胆怯又失落的样子，揽过之俏的肩膀，说：“我们之俏长大啦，有有好感的男生也很正常啊，何况咱们L中本来就女多男少，优秀的男生更是屈指可数，咱们实验中学可做了大贡献呢，你看陈岑、王明皓都是咱们实验出来的，是不是？”
忽然之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高中生活为什么这么艰难？从尖子生变成在中游挣扎，冰冷的宿舍和孤独枯燥的生活，不尽如人意却又没有选择的选择，还有心里那一点点不应该产生的火苗。一个人的心里到底能装下多少事情？不会爆炸吗？
“我没有喜欢他，他有女朋友的，我没有喜欢他。我只是觉得他写东西很有才，我没有喜欢他……呜呜呜…”之俏哭着说，这段时间以来的委屈和压抑，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花皮看自己惹哭了之俏，内疚得也红了眼眶，抱着之俏轻轻拍着：“我知道的，这没有任何问题，是我乱说，我也觉得他很有才，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同学老感情。我不应该那么说的，对不起啊，之俏，对不起。”
之俏抱着花皮，把想流的眼泪都哭了出来。
积累在心里的情绪发泄了出来，人也就舒服了，虽然哭得很累，但之俏觉得憋闷的心里好似终于腾出了些位置，毕竟接下来的路还很长，而高考近在眼前。
校园的另一角，还见证了其他人的眼泪，李思琪捂着脸，长长的头发垂下来，披在耸动的肩膀上。
“别这样，好吗。”王明皓面对李思琪的眼泪，除了慌张更多的是无奈。
“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跟我商量也不告诉我，就选了地理。”李思琪咬着嘴唇，带着哭腔说。
刚才递交申请的时候，就已经被班主任和物理老师轮番叫去谈话，再三表明了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自己真心喜欢地理，以后想报考古方向的专业，是全面考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王明皓现在很疲惫。至于老师问的，是否和家长商量过，他已经够头疼的了，暂时不想去想这个问题。
“这是我的决定，我会对自己的决定和未来负责的。”而现在，他还要处理这个局面，王明皓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语气有些生硬。
这一下惹恼了李思琪，“你的决定，你的未来，那我呢？”她大声问道。
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的诸多不满，他从来不曾在乎，而自己竟也不敢有过多怨言，因为无论自己多么生气，这个人最多只是沉默，从来不曾安慰更别提主动示好了。每次心软、主动的都是自己，久了竟然已不大敢随便生气，这哪里还有一点女生应有的受呵护和宠爱！
“说好一起选物理的，我为了能和你一起考P大拼尽全力在学习…. ”
“你不是要出国的吗。”没等李思琪说完，王明皓打断道，声音听起来异常冰冷，“你家里人要你出国读大学，不是早就定好的事情吗，你也在准备出国的考试，什么一起考P大，另有打算的人是你吧。”
话说出口王明皓就后悔了。他看到李思琪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泪水瞬间蔓延上了眼眶，顺着脸庞滴在地上。这样说的确有点过分，家里人的选择和自己的选择，这中间的痛苦自己不是没有尝过，自从家里人安排她准备出国的手续，她就一直在抗争。知道她抗拒出国肯定跟自己有关，家里人甚至要她转学，她都没有屈服，只是一边应付着家里人的安排，一边努力在想办法。
每次被发现偷偷摸摸在看出国考试的书，她总是捋一捋耳边的头发，坚定地看着王明皓说：“这只是考试，就当学英文了，反正只要我不去，谁也拿我没办法。”
他知道她的心意，知道她的努力，可是，面对她的坚定，自己却没有同样的激情。而且想要选喜欢的科目，决定将来的专业方向，甚至将来报考什么学校，这些事，他并不想跟她讨论。
是自己的错，是自己让她有了希望，却又无法继续强迫自己去实现她的期待。尽管倔强又霸道，李思琪是坚定的，清澈的，和她比起来，模棱两可的自己，又有什么权利指责她呢。
“我的意思是说，你将来肯定是要出国的，我不想放弃自己的爱好，为了升学而学习。没有事先告诉你是我的错，我心里很乱，做这样的决定，对我来说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思琪。”王明皓唤她。
李思琪抬起头看着王明皓，她知道，他不是说谎的人，他只是，并不和她说他的心里话。她又一次先心软了，是啊，只是不在一个班而已，只要自己不出国，还是可以一起考同一个大学的。
“思琪，我们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还是做普通同学吧。”他还想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变心了，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又能算得上多用心呢？开不了口。但他知道她一定会追问为什么。从初中一起上奥数班，老师两人单独给两人开小灶时起，她问过自己无数次，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没时间，为什么不说话。
她是学校最漂亮最引人注意的女生，而对所有人冷若冰霜的她偏偏只对自己特别。一开始，是这份美丽的优待让他觉得惊讶和欣喜，渐渐地走近之后，发现自己并没有产生特别的感情，但对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又始终如初地对他，于是像没有宣布过开场的舞会，只要有人一直在跳，就没有喊停的时机。
初三的时候，已经故意冷落和躲避了，谁知到了高中两人又分在了一个班，她自然地表现出来和自己的亲近，让其他人都以为两人是情侣关系。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澄清，但她偏偏并不做过分的事情，只是总在自己周围，占据自己所有的时间，而且微笑着默认他人好奇的询问。
如果自己贸贸然向所有人宣布和她并不是情侣关系，那他成什么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蛋吗？
就这样，两人似是而非地相处着，如果不是因此这次选X科引发的对自己将来人生的思考，他或许还会呆在这种被动的状态中。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已经到了必须面对的时候了。
李思琪并没有太惊讶，这样的话王明皓并不是第一次说，但她觉得他只是内敛，只是低调，并不是真的不喜欢她。对于自己的主动，除了那次想去牵他的手被轻轻推掉之外，他并没有明确拒绝过啊。
从初中开始，和一身汗一身土整天打闹的同龄男生相比，他就显得格外成熟，是青涩面孔下的那份淡定吸引了她。他穿简单的校服白衬衫，身上有好闻的肥皂味，微笑着说话，也微笑着听她说话，但大部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都很安静。
每一次，都是自己主动的，是的，大部分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虽然在身边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这里。对于他的沉默和不上心，她很生气，她也会发牌气，甚至试过给其他男生机会，但是等不来他的挽回自己只会更加失落和空虚。
所以当高一第一天，她走进新班级的教室，发现他也在，而自己忍不住地感到欣喜的时候，她决定放弃挣扎，彻底放下了自己的高傲，只要他呆在自己身边就好。即使每次都是自己发脾气后主动和好，即使只是在自己的要求下和其他女生的男朋友一样，一同出入，帮忙拿行李、打饭、占座位，做这些小事，她都觉得很幸福，而旁人投来的羡慕眼光，更让她忘记了作为主动一方的辛苦。所以，这只是又一次只要她坚持住，只要她第二天继续去找他就可以过去的小事。
于是她转身背对王明皓说：“我累了先回宿舍了，明天再说吧。”明天早上我再去他们宿舍楼下等他，她想。
王明皓闭上眼睛，感到深深的无奈，他不想伤害她，但要怎么样才能让她明白呢。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直到放寒假，李思琪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没有发脾气，反而比平时对自己更好了。
可能寒假可以让他们都冷静一下吧，两人抱着不同的期望，都这样想。
下一节：16 属于学生时代的记忆
PS：全文已完稿，每周五更新~ GZH吉莉安是颗大橙子进度会快一些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