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挂人生（主题作业——尤瓦尔 赫拉利）

我们如何知道我们是生活在梦里还是真实存在？

外挂人生（主题作业——尤瓦尔 赫拉利）

1

苏玮约了闺蜜杨醇在自家小区门口的懒猫咖啡见面。

懒猫咖啡的老板养了只头大脸圆、脾气极好的英短蓝猫。来这喝咖啡的客人都可以撸猫玩。而现在，这只名叫“小起”的蓝猫就肉球一样滩在苏玮的坐的布沙发上。苏玮正俯下身认真的给小起抓脖子。小起扬起脖子眯着眼睛一副享受至极的模样，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忽然，小起猛地睁大了金黄色的眼睛，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浑身的毛瞬间竖了起来，就像是结了绒的蒲公英。它“喵——”地怪叫一声，就跳下沙发不见了。

苏玮被小起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却见闺蜜杨醇已经坐在她面前了。

杨醇一看就是刚刚下班，脸上画着精致地妆容，身上还穿着师大附中教师的工装。她正笑容满面的着看素面朝天T恤牛仔裤的苏玮。

“你看你把小起吓着了！”

苏玮抱怨着。

苏玮和杨醇从初中认识一直到现在，已经是二十年的朋友了，两个人好的是狗皮袜子没反正。遇到事情，苏玮首先想到的不是父母，而是闺蜜杨醇。

杨醇的微笑带着小酒窝，十分可爱。她问苏玮：“你今天不用管豆豆啦？”豆豆是苏玮两岁的胖女儿。

“我把豆豆送到她姥姥、姥爷家了。想找你聊聊。”

杨醇拿起小勺子搅拌着拿铁，咖啡芳香了自己，和含糊不清的背景音乐氤氲在一起。

良久，苏玮才叹了一口气，说：“我觉得我老公被人换掉了。”

杨醇望着苏玮，没有停止微笑，却停止了搅拌。

2

苏玮上了四年的师范，和小张就谈了三年的恋爱。杨醇呢，就跟着做了三年的灯泡。

大学毕业后苏玮当了名小学教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小张变成了自己的老公。杨醇就做了伴娘。

苏玮结婚生娃后。杨醇接着念研究生，毕业后在中学任教，从苏玮的伴娘又变成了苏玮的垃圾桶。

她听苏玮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我老公！那就是头猪！”

“他早上赖床，中午睡午觉，晚上睡正常觉，还要睡回笼觉、眯一会儿等各种觉——他厚颜无耻的说：人类走向文明社会的重大发明是——床。还有，他睡觉一定要睡到床中间，因为那样安全，不会有掉到床下被摔伤的危险。你说他是不是猪？”

“他苹果、荔枝、桃子、西瓜一买就是一大堆，非守着一天吃完不可。还不要脸地说：我是为了戒烟。结果烟没戒，买水果的钱比买烟的钱花的还多。你说他是不是猪？”

“我把饭做好后，他就叨叨：这个苦瓜炒咸了，那个稀饭又太稠了——我警告他如果不想吃，可以自己下厨时。他立刻闭上嘴，大口的吃饭，一言不发。他居然还想着给我报一个厨师培训班，被我断然拒绝。你说他是不是猪？”

“他从来不打扫房间。我出门几天回来，总是在状如垃圾堆的家中把他刨出来。至于袜子、内衣一类的小事，他更不放在心上。买一打换着穿好了。你说他是不是猪？”

“他还娇气的不得了！他用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对我和孩子说他的体温不太正常。并用虚弱的声音请求我们为他递一杯水，最好再拿一个苹果。药片也是一定要找两片吃掉的。但当我提醒他可以去医院时，他便一跃而起，觉得自己好多了，可以挺过去。你说他是不是猪？”

——

“这些全都是小事！我最不能忍的是——他每天对着电脑玩网络游戏。”

“他玩游戏时可以不吃不喝不睡，你完全可以把他当作是一件家具！”

“像他这种人完全可以不结婚生子，和游戏过好了！”

网络游戏、网络游戏——最终苏玮会无比痛心的落到这个点上，结束自己滔滔不绝的抱怨。

遇到这种时候，杨醇总是把苏玮的不开心拿来开心一下——笑得前仰后合。等到书玮终于没话了，她就一句话砸过去：“你当年跟人家谈恋爱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啊！”结束这一轮暴风骤雨般的倾诉。

可今天，苏玮说完那句话后，就迟迟地没了下文。

3

“怎么了？”杨醇问道。

“我老公不玩网游了。”苏玮阴郁的说。

“你不是最恨他玩网游么？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应该载歌载舞才对啊！”

是啊，不玩网游的确是好事。可苏玮的老公小张，现在的状态——怎么说呢？那就是“模范”老公——早上6点，小张准时起床，离开家时居然还给苏玮倒一杯自己做的热豆浆摆在餐桌上。晚上7点，小张准时到家，吃完晚餐后刷碗、扫地、整理房间——

要知道以前，忙的腰酸背痛的苏玮对小张说：“该你刷碗了！”小张总是赖不兮兮的说：“老婆——我累了一天了，浑身疼。是这，咱两剪子石头布，谁输了谁去。”苏玮会扯下身上的围裙一把甩到小张脸上。

——可现在，他不仅会主动干完这些家务，还会带豆豆玩。

昨天晚上，苏玮包着湿哒哒的头发，裹着浴巾路过女儿的卧室时，不经意的往女儿卧室看了一眼，只见老公正在给女儿柔声细语的讲故事。她心里一暖，就走过去看看这爷俩。可她惊讶地发现：女儿正在打着小呼噜睡觉。

小张抬起头来微笑着对她说：“你去休息吧。”

苏玮的头皮一阵发麻：“你疯了！娃已经睡了。”

小张真诚地说：“人在睡眠时也能学习新的知识。”

苏玮回忆着小张那真诚的目光，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她对杨醇说：“你知道么，我当时就觉得他不是我老公。”

杨醇迟疑了一下，问：“这有什么不对么？”

苏玮疑惑的望着杨醇的眼睛说：“你觉得正常人会这样么？”

——还有，小张不玩网游也就罢了，现在连手机里的游戏都不玩了。孩子睡觉后，小张竟然坐在书房看书！

“看书！”苏玮再次强调了这个词语。

刚开始，苏玮觉得挺好，以为是小张终于不吃馒头争口气要考建造师证了。心里暗喜。直到她偶然发现老公看书居然是从左到右一本看完看下一本，完全不考虑书的内容就那样一本接着一本的往下看——书玮顿时就石化了。

书玮阴郁的说：“他坐的笔直，就这样一本一本的看。”杨醇还是微笑，还是疑惑的问：“这也不正常么？”。

苏玮愣愣的看了杨醇一会说了另一件事——老公吻她了。

杨醇依旧一脸疑惑的表情，问：“这也不正常么？”

“那吻，不对。”

——

“可是，为什么你觉得这一切都正常？”苏玮盯着杨醇的眼睛。

过了半晌，苏玮下定了决心，问：“你不是杨醇，是么？”

杨醇立即调整到公事公办的表情，坐端正后说：“是的。我是高歌公司的人生外挂程序，你可以称我AI。我受杨醇女士委托负责管理她的人生。”

4

人惊讶到极点反而无法做出反应，苏玮现在就是如此。

“杨醇女士在去魔域的时候，给你留下了一条通道——当你开始质疑她的身份时，你可以选择打开程序。”杨醇AI说。

苏玮不由自主地坐正了。她仔细的盯着杨醇那陌生的眼睛，这眼神和老公的眼睛很像，是一种戒掉了情绪的眼神。

苏玮闭眼，深呼吸，说：“打开。”

杨醇AI将自己的智能手机递给了苏玮。

苏玮拿到手机后，手机就开始自动播放一段视频：

一条宣传语从手机界面缓缓滑过——“高歌公司为您管理人生”。简单的宣传动画结束了，杨醇出现在了视频里，她嘴在笑，眼睛却带着一丝忧伤，她看着苏玮说：“苏玮，我决定外挂我的人生了。等到你怀疑我的身份后，就可以看到这段视频了。”

“你能够怀疑我，这说明我们是彼此熟悉的真朋友。”

“要知道我在此之前外挂我的工作一年，单位不仅无人知道，我还升职了。你说可笑么？”杨醇双手捂着嘴笑了。

“还记得咱俩上大学时玩网络游戏，整日整夜的玩还嫌升级太慢，就用游戏外挂，24小时“练功”的事情么？到现在，AI可以外挂真实的人生了。我先是将我的工作外挂，效果很好，经过再三考虑后，我决定外挂我所有的人生。”

“不要担心，没有人强迫我哦！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杨醇露出了熟悉的小酒窝。

“苏玮，我工作后，每天打卡上班，坐在同一张椅子上没完没了的批改作业，上课，下课，然后打卡下班，回家。就这样三点一线，我过了整整五年。”

“有一天，我在繁华的街道上匆匆前行赶着上班时，忽然醒悟我自己根本没有前进，只是每天不停的出门工作再回到家里，就这样不停的轮转——原来轮回说的不是今生来世，轮回只在当下。只是为了谋生的小利，我就要这样一直在当下轮回。我害怕了——如果我的一生就这样度过，一生和一天有什么区别？”

“于是，我外挂了我的工作，讽刺的是，单位因此多了个努力、奋进、不知疲倦的好员工，外挂的我居然很快就升职了。我这才明白原来单位雇佣的是罐装劳动力，不是我这个人。”

“外挂工作后，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开始在我的世界里，完全离开现实创造一个伴侣——一个男人。我设计出一个胖胖的男孩子呱呱坠地，“哇——哇——”的哭着向全世界宣布他的到来；他在妈妈的怀里努力的吃奶小嘴使劲吸允着，发出满意的呜呜声；他在雨中追赶着足球，仰起头享受着和雨丝接触的感觉；在上小学的第一天，他孤独的坐在班里的最后一排，从窗口望出去，看着爸爸妈妈的身影渐行渐远；他高考时，潇洒的做完所有的数学题，起身离开考场对着迎接他的父母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爱喝的啤酒的牌子，他喜欢的mp3，他的讲义气的发小，他的自以为酷毙了了的摩托车——我变成了一个时间之上的创造者，在他的生命中的时空不停的编织者他的人生。我乐此不疲的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就活了——

有一天，我在图书馆看书时，就把他也放在同一个时空里，我为他选了白色的衬衣，那样看起来他清爽的像夏天的冰水。忽然，他从书上抬起头，冲着我微微一笑。

我知道我爱上他了。

——

从那天开始。我变了，我开始每天都敷面膜，我认真的健身减肥，我买漂亮的内衣，美丽的裙子。日子还是以前的日子，可因为有他，现在的日子和以往的日子不一样了。周围的人都惊讶于我的容光焕发，只有我明白那是因为心里有了人。

在寒风肆虐时，我和他躲在小屋里喝红酒；

在雪地里，我和他咯吱咯吱的踩雪，把手放到他暖暖的大手里，一起揣进他的棉衣口袋里；

我要他开车带我漫无目的出行，随便走——那是种美妙的自由。车外的楼房渐渐稀少，田野开始出现时，他把车窗打开一个缝隙，让冬天的冷风吹进车里，风吹着我的发丝——

“我们努力迷路！”我任性的对他说。

于是，他开车拐到一条车少的支路，没开多远，就随意的拐到另一个支路。路已经很难走了。路两旁是大片的积雪和大片的没有积雪的枯黄的草地。

他停了车。我们一起走向草地。几只麻雀在地里叽叽喳喳的觅食，直到我们走近了它们才飞到远处的树上。

我们走到一条河边，冬天的河床几乎干涸了，中间窄窄的水流上结了薄薄的冰。他拾起河边的鹅卵石向薄冰上砸去，水就从薄冰上被砸开的洞里涌出——我们抱在一起哈哈的笑着。

日落后，这里会很冷。他抱来了一大捆玉米秆，生起了一堆火。火光中的他没有了白天的棱角分明，脸庞柔和温情。

我把一把玉米秆扔到火里，看着它们慢慢的烧光。

我下定决心要留下来和他在一起。

——

“我知道你要发火了！——先不要哔哔，你滔滔不绝起来是很可怕的事情——苏玮，如果梦境足够真实，你如何知道我们是生活在梦里还是真实存在？”

杨醇调皮的吐了下舌头。

视频停止了。

6

苏玮放下手机，内心的震撼让她嘴唇微微发抖。她问对面的杨醇AI：“你是AI？”

杨醇AI说：“我是杨醇本人身体，在耳后植入一个简单的芯片后，由AI进行管理，高歌公司的服务宗旨是：为您管理人生。”

“您不用担心身体健康问题。我们排除掉了个人喜好，用最科学的计算，最严谨的态度按计划进行饮食和锻炼。您会拥有比现在还强健的体质。”

“你工作、生活中遇到的人和事都是由您自己设定的。AI只是按指示执行而已。”

“需要强调的是：只要杨醇愿意她可以随时取消外挂服务。但目前为止，我没有接到命令。”

苏玮看着这个陌生的杨醇AI，咬了咬嘴唇，终于开口问道：“我老公也是AI？”

杨醇AI说：“我的级别不到，不能查看他是不是AI。”

“我也不能判断他是不是AI。这是我们一直没有解决的问题：AI目前没有办法判断对方是人还是AI。奇怪的是人可以，目前服务器正在收集数据，明年我们会推出升级版的外挂，希望到时候能解决这个问题。”

苏玮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必须走了。角落中“小起”金色的眼睛亮亮的盯着她。苏玮推开咖啡馆的门，冷风像冰水一样扑面而来。

站在自己家的楼下，她停住了脚步——一旦回家，她问老公AI 什么问题呢？

老公又会给她留下什么通道呢？

7

苏玮敲敲门。门开了，苏玮发现钥匙就在自己兜里。原来潜意识里这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了。

小张已经为她泡了一杯热热的菊花。

“晚上不要喝茶，影响睡眠。”小张疼爱的看着苏玮。

苏玮把茶杯捧在手里，这是她最爱的7501的白瓷杯，是小两口一起外出旅游时，小张买给她的。

热乎乎的菊花茶只是暖了手——

“他去哪了？”

小张AI垂下了眼睛，等了一会说：“他在魔域，现在是秦始皇，带领着千军万马在完成统一六国的大业。”

苏玮说：“我想和他说话。”

小张AI点头，将智能手机递给苏玮：“他需要你做一个选择题，然后决定自己是否和你对话。”

苏玮又是惊讶又是难过。

手机上是一段视频。小张朝她顽皮的吐了吐舌头，说：“被你发现了，不好意思啊！”

“我是个穷学生，你能和我裸婚，我不知道有多幸福。”

“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可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游戏，模拟我的未来，我将贪玩、懒惰、脾气暴躁、毛病一身填入选项后，发现经过50年后，我和你还清房贷，相依为命，平凡一生。”

“我失望极了，我不能让你过的更好，不能守护你和孩子的幸福。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你看人家谁谁谁，带老婆去海南度假了；谁谁谁买了宝马车；谁谁谁又买了名牌包包——干的好不如嫁得好——你的话在我耳边响起。”

“我知道你心高气盛，可跟我只能平庸一生。”

“AI不一样，他们拥有领导们喜欢的一切特质，我用AI测了一下，在40岁时就可以成为总经理，年薪30万。这样你就可以离开累死人的私立学校，做你喜欢的事情，豆豆也能上好学校。”

“所以，你选吧，A键是平庸一生的我；B键是优秀老公AI。无论选哪个，我都会在你需要时回来。”

苏玮的眼泪早已经模糊了双眼，她泣不成声，她要用手指去做自己的选择——

8

AI伸出双手握住了苏玮的伸出的手，小心翼翼的为苏玮抹去了泪水。

AI柔声说；“等一下好么？”

苏玮看着AI，愣住了。

AI的眼睛分明充满了爱怜，早已不是那种戒掉情绪的目光了。

AI说：“我爱你。”

她轻轻的吻了下苏玮的额头，将智能手机递给了书玮。

“你让我懂得了爱，就是回去重启程序也值得了。”

再次看着A键和B键，苏玮呆住了，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