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我在北京生存了整整一年半,548天。
对,是生存,不是生活。在这548天里,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次离开北京的念头,甚至都已经研究要坐几点的火车。
可看着屋子里的行李,看着微信里领导布置的工作,一次又一次地犹豫、放弃。
其实我在北京过得挺好的,相对于那些一无所有来到北京发展的年轻人而言。
来北京第一天,一个QQ群里认识的姑娘就帮我租好了房子,我妈给我一万块钱,我只租了押一付一的自建公寓。
第二天去面试就敲定了工作,实习期一天120,中午管吃。
没住过地下室,没被黑中介骗过,领导同事都对我很好,搬了家朋友会买礼物来看我,偶尔周末也会约上朋友去五道口食宝街吃吃喝喝,不出去男朋友就在家做饭给我吃,似乎一切都很好。
来北京之后,我从未觉得孤单,可即便从未经历过任何绝望的时刻,我也仍旧有很多时候不顾一切地逃离北京。
我曾想要逃离北京,尤其是在下了地铁,发现距离目的地还需要走40分钟,一步一步像跋涉在沙漠里的时候。
我曾想要逃离北京,在那个只有暗窗没有阳光的自建公寓里。每到下雨天房间都潮的好像刚被雨水淹过,墙壁下一秒就能渗出水来,出门便是泥泞的小路,积水没过小腿。没有空调,没有冰箱,冬天冷夏天热,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捱过来的。
我曾想要逃离北京,在因为牙髓炎疼的死去活来,去医院挂号却要等半个月以后才能看的时候。
我曾想要逃离北京,在每次和男朋友争吵的时候。在那破旧的公寓,在那合租的主卧,在那刚租的一居,每次声嘶力竭的吵架,都感觉自己的青春和爱情,都被这密不透风的出租屋慢慢吞噬,变得残败不堪。
我曾想要逃离北京,尤其是在烈日下穿越半个北京城去面试,结果遇见个牛逼面试官,交了面试作业,然后告诉我其实他完全可以招几个北大中文系的学生兼职写新媒体文案的时候。
我曾想要逃离北京,在那个下了地铁没有路灯只修到一半的马路上,没有方向感的我在黑暗中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的时候,差一点就买了回家的车票。
我曾想要逃离北京,在那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却仍旧有人不死心地往里冲,鼻腔充斥着汗味、狐臭味以及劣质香水味的时候。
北京太大了,大到每个人的喜怒哀乐都惊不起任何波澜,大到没人在意人情冷暖。
我曾无数次想要逃离北京,在那一个又一次重复发生的瞬间,在那一个又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
都说北京地铁三大噩梦,天通苑、西二旗和沙河。我曾经住在天通苑,如今住在沙河,每天上班必经过西二旗。
早晨以噩梦开始,晚间以噩梦结束。
可即便如此,我仍旧坚守在了这里。那些个无数想逃离北京的瞬间,夹杂在无数次自我安慰里。因为在北京,我发现了另一个自己。
我看见了以前并不知晓的世界,我看见了城市的宏大与人的渺小,我看见了无限可能的自己。
都说北上广,是三座你在中国谈梦想却不会被嘲笑的城市。可我觉得,这里不仅有梦想,更有思考与清净,即便背井离乡,至少不用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更不用每隔两天就要相个亲。
这里是北京,而不是那个走两步就能遇见熟人问你一个月多少钱、有没有对象的老家。
这里是北京,拥有无数个就业机会和一群激情澎湃的创业者,干得不开心大不了键盘一摔,老子不干了,出了公司的门还有大千世界在等着你,而不是那个除了体制内就没有什么工作带五险一金的老家。
其实我真的挺幸运的。
来北京一年半,搬了三次家,虽然一直都是五环,但是环境一次比一次好。
换过两次工作,虽然一直都不是什么大厂,但是薪水一次比一次高。
就算,薪水再翻几倍也买不起北京的房子,就算,每天要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北京的地铁里。
有很多人不肯离开北京,是不敢回去。是怕回去以后,被别人说三道四,说是失败者混不好回家了,说是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得到,怕被别人看不起。
总想做出点成绩,像功成身退一样衣锦还乡,至少回去以后,还能吹吹牛逼,在三里屯泡过妹子,在某厂当过总监,年薪百万。
北京像座围城,里面的人想逃离,外面的人想进来。
我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离开北京,更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来到北京,但我知道这个城市不属于我,我更不属于这座城市。
只是,我希望离开北京的那天,是离开,而不是逃离。
无谓成功与否,只愿内心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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