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爱

作者: 佳尔雅 | 来源:发表于2019-03-25 06:48 被阅读57次

    今天又是版多人少,肥妹把领子上的扣子扣好。

    肥妹在一间以男工为主的印花厂上班,平时就干些收布发布之类的活,只是在版多人少的时候,她就要顶上去象男工一样行版了。

    肥妹长得不好看,在女人属稀缺物种的印花厂也不被注目,唯一的亮点是胸大,但她的胸大而无当,大不成型,别的女人好多都是翘翘的,她的软耙耙的趴在肚皮上,那些男工,在跟肥妹行版的时候故意手不伸长,让肥妹弯着腰伸长手臂努力去够印花刮刀的时候,累累的胸挨上红的绿的印花涂料而引起哄堂大笑,让单调枯燥的工作有了些快活的味道,这仅仅是玩笑戏谑,没有色情的成分,这些男工也没怎么把肥妹当女人看。

    今天不同,肥妹把领子的扣子扣好,免得弯腰时领口大开,里面的内容一览无余。准备跟一个男工去抬最后一个网板时,“陈秀英,帮我找一条围裙,我来行这个网版。”肥妹诧异的看了说话人一眼。

    这间厂没有人叫过肥妹的名字,外省人叫她肥妹,广东人叫她肥婆。肥妹特别反感别人叫她肥婆,觉得有一种地理优越的居高临下的轻视。这新来的拉长居然连名带姓的叫她。肥妹手脚庥利的找了块布,用两条布带两头一糸,就做成了一条简易围裙。

    新来的拉长林嘉祥个头不算高,行版的姿势很好看,做事有一种干净利落的爽利,几圈网版行下来,手上身上还有肥妹做的那条围裙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不象厂里其他工人,做没半天身上就搞得象个泥水匠。林嘉祥跟厂里的潮汕人用一种拗口的语音聊天,那不同于广东广西香港的粤语,也不同于广东的客家话,这两种语言来广东好几年的肥妹还能听个大致轮廓,肥妹可以肯定,新来的拉长是潮汕人,这是很自然的事,这厂的总管、大师傅都是潮汕人,厂里员工也以潮汕人居多。

    林嘉祥不是心血来潮做一下半下,他坚持帮肥妹把这批货印完,他完全可以不用这样做,行板是很累人的活路,绕着印花台一天走下来,好多男工都觉得辛苦,他是拉长,他完全可以背着手这里看看那里走走,注意一下质量问题就行了。肥妹有了被尊重的感激和被体贴的甜蜜。

    肥妹在家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弟妹,家里活路多,哥哥又要读书,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就落在了肥妹身上,到9岁时才跟小她两岁的二妹一起在村里启蒙,刚上完一年级,学完100以内的加减法,把自己的名字陈秀英三个字歪歪扭扭的写会,家里负担不起三个人一起读书,再说牛呀猪呀还要人照管,就让肥妹和二妹一起辍学,但性烈的二妹又哭又闹,父母只好跟肥妹说,二妹年龄小,不上学也帮不上啥忙。

    肥妹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了,为了耷拉在肚皮上的两坨肉,肥妹专门去了大商场的內衣店,女店员为她挑选了合适的尺寸,还教了她如何选择适合自己的乳罩,经过女店员的手,肥妹的胸有了傲人的挺拨,但那两小片布也花了肥妹以前三套衣服的钱,但肥妹觉得值。

    在工人诧异肥妹的变化之前好久,其实肥妹就跟林嘉祥睡过了,她厮跟着林嘉祥来到一大块草坪上,看着林嘉祥把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下,她对即将发生的事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两个人都是结了婚有了孩子的过来人,一切都轻车熟路干柴烈火的发生了。

    对于他们之间的事,女工对肥妹满是鄙夷,但什么都没说,只是开始有意疏远她,男工觉得林嘉祥不可思议,他的潮汕老乡问起过他:“就这肥婆,在厂里两年,都没人打她主意,怎么你一来就把她搞定了?”林嘉祥知道他老乡的意思,就发表了他的丑逼理论:“你们找女人就爱找漂亮的,我偏偏喜欢找丑的。漂亮的女人个个都惦记,不知道都跟多少人睡过。丑逼好呀,没人惦记,就说这肥婆吧,你们都说在这里两年了,没人打她主意,我只稍微对她好一点,钱给我用,衣服帮我洗,晚上还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你们别看人长得丑一点,用起来效果比漂亮女人好多了。”

    广东人把发工资叫作出粮,印花厂出粮第二天一般都会放假,让辛苦了一个月的工人痛快玩一天,印花厂的工人好赌,出粮那晚上必赌通宵,三张纸牌决定了很多人的命运,要么白辛苦一个月,要么一晚上赢得一个月甚至半年一年的工资,人圈里不时爆发出拿到大牌的欢呼声。

    李勇从来不去参加赌博活动,大小都不玩,他是把细人,所有钱一分一粒都算着用,家里结婚前修的木房子以前看起来还不错,这几年村里逐渐有人修了砖房,他的木房子看就有些老旧寒伧了。大的女儿上高中,小的儿子也初三了,都是用钱的时候,他的每一块钱都是经过左右思量再三考虑才花出去,以前他经不住工友的怂恿输了十块钱,蔫了好几天,以后就定了个原则,他不想别人的,别人也莫想他的,在宿舍沸反盈天的喧闹吆喝声中,他照样睡得鼾声如雷。

    一大早,李勇坐了公交车往肥妹工厂赶,他到肥妹的工厂并不太远,但要倒三次车,他赶到肥妹工厂时已近中午,吃完饭后,同宿舍的女工知情识趣的躲开了,以前肥妹对她们的体贴很感激,现在倒多了一丝怨恨,大概是很久没在一起,只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肥妹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去把门打开了。

    肥妹对每一天都充满了期待,每天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后出去买早餐,或油条或包子,买回来给林嘉祥下工厂提供的咸菜稀饭,下班之后把洗净叠好的衣服给林嘉祥送去,再把林嘉祥冲凉换下的衣服提去洗净晾好,象一个贤惠的妻子无微不至的照顾丈夫,对于厂里的流言斐语指指戳戳采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谁也没想到,怯懦的肥妹燃烧起来这样不顾一切。流言改变不了什么以后也就平息下来。

    有了期待的日子好象过的特别快,转眼又到了老公李勇过来探视的日子,肥妹不知怎样面对老公李勇,除了尽老婆的义务外还有工资的去向问题,之前每个月都是留二十块零用其他钱都交给老公李勇,李勇把两个人的工资一起邮回家,除了父母子女的开销,他们存钱准备也修砖房,女儿、儿了、房子一直是他们苦巴巴的奋斗目标,也是希望和幸福的源泉所在,现在,肥妹觉得这一切都没有多大意思。

    李勇对肥妹苦心编造但说得结结巴巴的解释根本不信,再迟钝的男人,对于老婆这种明显的变化不可能感爱不到,他不顾肥妹坚决的反对,决然从原厂辞工进了肥妹同一间厂。

    肥妹必须要决断,林嘉祥从来没说过要娶她,她也知道林嘉祥家里有老婆孩子,不可能为一段无望的感情毀了自己的家庭。她尽量去想老公李勇的好处,想他的老实厚道,媒人带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红着脸低着头,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确定关系后逄年过节来家里接自己去吃饭都是把提来的礼物放在柜盖上,吃了老妈烧的茶饭后提前先走,等肥妹走出门去,他已经上了屋后的坡了,到肥妹十八岁嫁给他之前,他连肥妹的手都没牵过。

    夹在两个男人之间的难堪没有几天,事情就急转直下,滑向了不可控制的结局。

    李勇进厂不到十天,厂里招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工,厂里好多人在议论,这女的是在外面做鸡的,这段时间查得严,才进厂来避风头,肥妹站在宿舍二楼,看着林嘉祥带着那女的有说有笑的出去,去食堂打宵夜回来的李勇,看着泪流满面的肥妹,把两碗稀饭摔在地上,抬手就给了肥妹一耳光。

    这是李勇第一次动手打肥妹,也是最后一次。

    厂里通情达理,把李勇几天的工资和肥妹的工资全部结清了,在回去的火车上,看着不断流泪的肥妹,李勇不止一次问自己:“我非得离婚吗,离开了那个地方,没人知道自己老婆的丑事,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怎么去跟他们说这件事,离婚了,这两个孩子怎么办?”但一想到肥妹做下的事,他的心又冷硬如铁,自己这么多年为这个家受的什么累,在家干农活的时候体贴肥妹在娘家吃了很多苦,嫁过来后肩挑背抬的事从没要肥妹做过,出去打工也是想方设法把她带在身边,她倒好,背着自己做出那种丑事,自己发现了苗头,出了高工资的厂进她们厂,她不知悔改,还为那样一个男人伤心,想到这些,李勇就黑血翻湧。

    对于所有询问和劝解,李勇只有一句话,你们去问陈秀英,但肥妹只是哭,一句话都不说。

    劝解的人问不出所以然来,只能猜测,肯定是肥妹犯了那方面的错误,村里就有了议论,“肥妹活该,李勇这么好的娃,她不好好珍惜,还在外面偷人。”

    因为是协议离婚,财产分割和子女抚养都协商好了,民政局按程序双方劝解了一下,看双方态度坚决,也就盖了章。

    离婚以后,肥妹打了个电话,她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想告诉那个人她离婚了,或者只是想听听那个人的声音,她一生都是生活推着她向前走,一生都是别人给她的命运做决定,好不容易自己决定了一回爱了一回,就弄得人未亡但家己破。

    对照纸片上的电话号码拨打了几次,电话说的都是“你拔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第二天,儿子叫肥妹起床吃饭,肥妹在床上己经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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