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归来,当高铁列车的广播报出家乡名字的时候,简芯愕然了。久违了的地名,这正是自己出生的地方,竟全然不知这里也是旅程中的一站。
她脊背挺直,双手握紧座椅扶手,抑制住起身下车的冲动。其实回去一趟也未尝不可,只要做足心理建设,神经练得大条点,与亲朋故友把酒言欢也是做得到的。一个词藻华丽地闪现:衣锦还乡,如果用橡皮擦擦去前两个字,就会逊色很多吗?思绪蔓延,一秒、两秒、三秒......时间一丝不苟地消逝着,短短二分钟的停靠,结束了简芯与故乡的偶遇。
窗外一帧一帧的风景退去,那样翠绿的山川,那样层次分明的田野,再一次远去了。
身未动,心已远。而这个远方是被自己放逐了的故乡。曾经的一幕一幕在简芯脑海中重构,那都是些她已经不会去想起的事。
彼时,简芯刚二十出头,大专毕业的她一个人去大城市闯荡。很快,她的工作、生活,都与一个男人产生了关联,这是一个年纪比自己大许多,离过婚有孩子的男人。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恋爱了还是在异乡找到了某种依靠。
爱情是件奢侈品,对于一个为安身立命而摸爬滚打的人更不会例外 。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有天分,为爱而生,在该恋爱的季节身心恰好孕育完备,懂得寻觅和享受爱恋。生活如熔炉一般,混为一谈才是最节省资源的方法,你遭遇了什么,什么就是生活。当你想把爱情单独剥离出来,作为人生的最珍视的一部分来体会,那就如沙中寻金,看上去很美,却稀少破碎到你不得不举手放弃。
可是生活从不听你喃喃自语,年关难过年年过。那年春节,简芯已经在考虑结婚的问题了,她下定决心带男友一起回家过年。电话里已经和妈妈沟通好了,照片也发给她看了。妈妈倒也没就年纪相貌多问什么,她有她关心的问题。
“芯儿,你看过他的离婚证吗?别被人骗呀!’’
"我看过的。”
“哦,那就好.....你说他是做生意的呀,车房都是有的吧!”
“是。”
“有个事还没跟你说,我看中了一间小商铺,当街的位置很抢手的。爸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将来要是不在我们身边,养老也没个指望。想来想去,我咬咬牙就去交了定金,可这位置好价就贵,我们把所有老本都搭上,房款还是差这么一截。你看.....”
“差多少?”
“......那好,那好,你们回来就好。对了,你一定叫他把离婚证带上,我还是想亲自确认下,千万记得呀!’’
春节,是个算总账的时候。经济账、人情账,家家有本糊涂账。所谓亲情的展现就是一桌桌家宴酒席吃将过去,叙旧联谊顺带明显或不明显地炫耀一番。这一年有了个新节目,简芯妈妈见人就要证明,她的女儿并不是人们所说的小三。
离开之前简芯去找最要好的中学同学告别,没聊上两句,突然被问到:‘‘其实我昨天在街上看到你了,见你和一个男的手挽手好亲热,我看了半天,觉得又不像是你爸,就没上来和你打招呼。他是谁呀?’’
‘‘他是我......’’简芯突然发现“男朋友”这三个字怎么都说不口。怎么会这样?自己可是笃定了信念才要回来的。原来自己以为认真的爱情只是春晚上的一个小品,看看笑笑,然后被骂好俗好无聊。
节算是过完了,简芯的心也空了,空的好处在于水落石出,你就能看清自己了。把婚姻作为人生的捷径,显而易见自己坚持不下去,路还得靠自己去走。
新的一年第一个计划,简芯离开了那个承诺给自己好生活男人。这不能怪他,或许还应该感谢他,成熟的代价是你不能怜惜落花。当然妈妈想全款买房的计划落空了,简芯准备靠自己的能力来承担每月的按揭款。
这几年就这样过来了,简芯边工作边考各种证,有培训的机会也不会错过。虽然没有忙到连春节都不能回家的地步,但比起近乡情怯,她宁可选择邀请爸妈出门旅游。
想到这里,简芯拔通了妈妈的电话。
‘‘妈,我想好了今年会回家过年。’’
“这太好了,你都五年没回家过年了。我知道你是因为要还房贷压力大,太忙太累,所以我也就一直没催你回来。你也知道我对外面都说买铺面的房款是一次付清的。”
“没事,我还应付得了。’’
‘‘哎,芯儿,妈妈是懂你的。现在的人,也不知怎么想的,说什么年轻女孩子在外面能挣着钱的,都是靠、靠.....’’
‘‘妈,不用在乎这些,再说我现在也不年轻了。’’
高铁进站了,全新的车站,一道道关口,简芯汇入人流的潮汐之中。她依稀记起,那年她坐着绿火皮车奔赴这座城市,伴着那“哐嗤哐嗤.....”缓慢的节奏,路再远也不觉得远,因为还有时间思考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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