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申辰林
【无戒学堂小说课日更第46天】
昨天天气还挺暖和的，今天突然变冷，爱臭美的安然早上出门穿了一条连衣裙，现在冷得浑身直打哆嗦，赶紧跑进了教室。
整个上午，她上牙咬着下牙，双手抱臂，无心听课，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她赶紧在教室转着圈圈跺跺脚。
“安然，外面有人找你，好像是你妈给你送衣服来了。”
她走出教室，看到了穿着一件大红袍子戴着大红帽子的女人，看到她出来马上迎上来说道：“安然，天气冷，给你拿了外套来。”
安然面带温怒皱着眉头说道：“你又穿着一身大红的衣服来我们学校，不嫌丢人吗？”
那女人微笑着将衣服递过来：“你拿着衣服记得穿上，我马上回去。”
安然狠狠的一把接过衣服头也不回的进了教室，安然穿上外套后浑身暖和多了，也能专心地听讲了，而教室外面的女人在冷风中伫立许久，眼角湿润。
晚上放学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的就能看到楼顶上的衣杆上晾满了衣服，回到家里满屋凌乱，地面湿答答的，早上去学校给她送衣服的女人正在卫生间洗衣服，一边洗衣服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见到她回来了洗衣服的双手停下来：“安然，饭好了，我给你盛饭。”摘下帽子的头上清晰可见的多了一些白头发。
“妈，你洗这么多衣服干嘛？”
“变天了，把你秋冬的衣服拿出来洗干净给太阳晒了穿着舒服。”说完端出了她熬的排骨汤和米饭。
“我不喜欢喝你煮的排骨汤，没有一点味道，太难喝了，我不吃饭了。”安然生气的把排骨汤狠狠推开，汤汁洒满到了桌面上。
“安然，别生气，我今天去跟你姨姨学了一个鸡蛋炒饭，我重新给你做一个鸡蛋炒饭。”
安然心有不忍地说道：“妈，你别做了，我就喝排骨汤。”
“没事，我去给你做鸡蛋炒饭，很快的，你休息一下。”
这场景似曾相识，什么时候她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这粥熬成什么样？重新再做。”一个暴躁的男人说完就把刚熬好的一锅粥倒在屋门前的菜园里，彼时的安然才三岁，躲在女人怀里大哭，这个男人喝醉酒回来就发酒疯打女人，这时候就像是暴风雨要来临的前奏。
女人瑟瑟发抖地说：“你别生气了，我马上再去煮粥。”
男人看见女人害怕的样子更生气，双手抓住女人的头狠狠的朝墙上撞去，一下，两下，女人拼命挣扎，安然哭得更大声了，哭声响彻着整个屋子。
他们家是独立于村民另起的地基做的房子，隔着村民的房子还要走上几分钟，就算女人被打死也没有人听得见，所以也没有人来帮忙劝架。
男人打累了，终于住手了，跌跌撞撞的又出门了。
女人披头散发地望着那锅粥，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流，良久起身又给安然煮了一锅粥。
弄完安然吃饭、睡觉、收拾屋子已是晚上十二点，她用脚踢了被子，女人赶紧给她又盖上，发现她浑身滚烫，女人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发烧了。
男人还没有回来，不知此时在何处，女人顾不了那么多，把安然叫醒给她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去县城诊所看病，打开门发现外面下起了漂泊大雨，她又返回屋内拿了雨衣给安然穿上，打着伞走进了雨中。
半夜的乡村路上一辆车也没有，她抱着安然在雨中快步走着，嘴中还唱着儿歌，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县城诊所的门外，孩子从头到脚没有一点湿的，女人身上却湿透了。
她拼命用手拍着诊所的大门，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打开了诊所的门，看到是这个女人，她马上准备关门，女人跪下来说：“医生，你救救我孩子，她发高烧了。”
看着外面的漂泊大雨，浑身湿透的女人，还有她怀中的小孩，看在孩子的份上，她还是接诊了。
这个医院是她的私人诊所，她对这个女人非常熟悉，抱着孩子来看过好几次病了，前几次的费用都没有结清，但这个女人又实在可怜，老公从不管老婆孩子，回来还打人，她就当行善积德吧。
她拿了一条干毛巾递给女人：“赶快擦擦吧，别孩子感冒了，你也病倒了。”
女人接过毛巾边擦头发边说：“谢谢你，钱医生，你真是好人，等孩子病好了，我就去赚钱把前面几次医药费结清。”
“好，我相信你。”钱医生好心地说。
钱医生给孩子敷了退烧贴，吃了退烧药，两个小时后孩子退烧了，女人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孩子在她怀里又睡着了，她又抱着孩子走了一个小时才到家，经过一番折腾，天已经亮了。
女人把孩子放在床上睡觉，她一宿都没有怎么睡，又忙着去给孩子熬粥，生病后喝点粥最容易康复，在女人的精心照顾下，安然的病好了。
女人开始想办法赚钱，她结婚以前，学过做裁缝，还去制衣厂做过衣服，她的手艺是制衣厂里最好的，人也是制衣厂最漂亮的，她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又黑又厚的长头发，匀称丰满的身材，走到那里都很受欢迎。
可她偏偏选错了婚姻，男人恋爱时也是对她极好的，结婚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让她出去上班，还动不动发脾气，动手打她，年少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人的性格会有多面，而且变化如此之快。
她不能再去制衣厂上班，只能闲暇时给自己和安然做几件漂亮衣服，安然穿着她做的衣服，总是惹来村里小孩羡慕的眼光，有的小孩父母甚至买了布让她帮忙做几件，她总是免费帮忙，从来不收取乡亲的费用，积攒了很好口碑。
她想或许可以在家里开一个裁缝铺子，说干就干，她将纸盒子拆开做成一个招牌，上面写着安然裁缝铺，承接各种衣服缝补，衣服制作。
女人的踏实，隐忍，乡亲们都看在眼里，纷纷来照顾生意，才一个星期，就把诊所的医院费给结清了。
好日子没有过多久，男人带回一个年轻的女人对女人说这是他的家，让女人连夜卷铺盖走人，连一个商量也没有，女人被打怕了，她知道只要她现在说一个不字，拳头就会像雨点一样落在她身上。
她收拾了自己认为比较珍贵的几件东西带着安然离开了，晚上她拖着行李带着安然满大街找住的地方，她身上钱不多，租不起房子，花20元找了一个破旧的旅社住下来。
晚上她听见有人在狠狠的敲门，她紧紧的抱着安然不出声，她担心门被敲开，整宿都没有合眼。
第二天女人像向旅店老板反馈这件事，旅店老板是一个矮胖的中年女人，她的脸涂着厚厚的粉，就像是破旧的墙壁刷了几层白油漆一样，想要遮住那破旧的地方，却怎么也遮不住那星星点点冒出来的小洞，双手夹着的香烟放在嘴里吸了一口，从那抹得血红的嘴唇里面吐出一个烟圈，把女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扯着一副破音嗓子说：“爱住不住，我们这里就是这样的。”
女人没有辙了，她昨天找遍了城里所有旅馆，只有这里是最便宜的，她去买了一根扁担，晚上睡觉时用扁担抵住门，这样就不会再害怕门被敲开了。
为了生存她去旅馆楼下的酒店找了一份洗碗的工作，一朵美丽的花儿就这样凋谢了，憔悴，疲惫，眼里无光，精神涣散。
即便这样，她还记得要给安然安一个家，只要是赚钱的活她都做，除了酒店洗碗的工作，她还摆摊做衣服缝补，另外冬天来了她会提着篮子沿街卖烧饼，夏天来了卖雪糕，情人节来了卖玫瑰，母亲节来了卖康乃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都有过女人忙碌的身影，她一分一角的攒着钱，信念坚定的要给安然一个遮风避雨的场所。
有一天女人的姐姐去旅馆附近的批发市场买衣服，看着披散头发，面容愁苦的妹妹在酒店门前洗着几大盆子碗，一双手在水里泡得像发了面的大馒头，她抱着女人大哭：“你有困难怎么不找姐姐，看你熬成什么样了。”
女人也哭着说：“姐，我想要有一个住的地方，我不想带着安然四处漂泊了。”
女人的姐姐把闲置的一个一层的楼房免费让给她住，她却拿出所有积蓄想买这一层楼，姐姐也想帮衬女人一把，就把这房子卖给了女人，这个房子一直住到现在，女人就在家里开了一个裁缝店维持母女俩的生活。
但最近这两年，女人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了，不再收拾屋子，屋子里面总是凌乱不堪，还喜欢给自己做各种花花绿绿的衣服穿，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喜欢自言自语，还经常喜欢去女儿学校，就为了看女儿一眼，这种怪异行为让女儿安然非常嫌弃，总是不给好脸色她看。
“安然，鸡蛋炒饭好了，趁热吃。”
鸡蛋很均匀的包裹住了每一粒米饭，鸡蛋的颜色很匀称，没有过嫩或者过老的情况出现，使得整碗米饭显现出一种诱人的金色。
她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特别好吃，接着一口气把饭吃完了：“妈，你今天做的鸡蛋炒饭太好吃了。”
“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做。”
“我明天放学还要吃。”
安然吃了一整年的鸡蛋炒饭，可是仍旧没有吃腻，即便是后来安然去上大学了，回来仍旧是想吃女人炒的一碗鸡蛋炒饭。
女人的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但是她记得安然的生日，每年会给她准备一个生日礼物，等她放假回来时给她惊喜，但安然似乎对她买的礼物丝毫不感兴趣。
也记得给她做鸡蛋炒饭，有时会坐车去学校看安然，她去安然学校了，安然也不让她进去，怕让同学见到她丢脸，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去安然学校了。
女人让姐姐陪她去看病，医生说是女人经常一个人在家想多了，再加上早期婚姻中受到的创伤和打击便造成了现在的精神疾病，这没有什么办法可治疗，需要家人多陪伴，多和她沟通。
可大家各有各自的家庭，有自己需要忙碌的事情，安然又在读大学，也没有时间回来陪女人，女人的病情没有丝毫的好转。
她看到左右邻居的房子都加层了，夹在中间的一层楼特别不好看，她拿出自己所有积蓄找了工人来加层，楼层加起来又进行了装修，这时女人似乎精神状态有所好转，做房子时安排几个房间，装修采用什么风格，安排得妥妥当当。
房子做好后，她身体就彻底跨了，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整个人枯瘦如柴，嘴里时常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经常站着门外望着前方的路，似乎在期盼什么，可是又总是失望的独自走进屋子去，那瘦削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孤单。
在一日又一日的等待中，女人病倒了，再也起不来床了，女人的姐姐叫回安然，安然服侍了女人几日，就像女人小时候那样照顾她一样，女人很开心。
安然拉着女人的手说：“妈，你一定好起来，我还想吃你做的鸡蛋炒饭，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人像你做的鸡蛋炒饭那么好吃了。”
女人笑了，她被男人嫌弃了半辈子做饭不好吃，而女儿宁愿在外面吃饭也不愿意吃她做的饭菜，刚才听了女儿那番话，她心安了，她实在太累了，握着安然的双手垂了下来。
安然望着床上枯瘦如柴的女人，想起从小到大被呵护的一幕幕，心里像是被什么在撕扯一般难受，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到脸上，衣服上，她知道，她失去了世上那个最爱她，毫无怨言为她付出一切的女人，而她却从来没有珍惜过女人的付出，甚至学着男人嫌弃她，不尊重她，也没有对她好过一天。
想到这里，她跪在地上大哭起来，任人怎么劝都停不下来。
女人走后，安然再也不任性了，也不会有人让她任性，再也不想吃鸡蛋炒饭了，没有人做得出像女人做出的那种味道，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女人的鸡蛋炒饭那么好吃，因为每一粒饭里面都倾注了女人对她全部的爱。
我是爱读书爱写文章的申辰林，感谢喜欢我文章的朋友们关注我给我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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