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岸人家

水岸人家

一个古旧的小村落，一条宽宽的沟渠三面环合。静静流淌的清清水色，宛如一条翠绿色的飘带，在小村的颈项间闪着宝石样的璀璨光泽。

古语说：“山主贵，水主富；水浅处，民多贫；水深处，民多富…”而居住在村庄里的人们，其实并不懂什么风水，什么是水为财。只是感觉这沟渠的存在方便了生活，浇灌了良田得了丰收的喜悦。

曾经一位无意中路过此处的一位风水师不由自主的感叹：“这条水沟修的好，有了这样的风水这个村子必人财俱得。”再有人村人细问时，便不说什么，飘然离去了。而听到此语的人也只做笑话一说，无人当真。

原本村东的地都是良田，只是缺水而收成甚微。而今有水浇灌，庄稼也是卯足了劲的生长。一季下来，除了交公粮自留口粮，居然也可以盈余一些换一点钱贴补家用。

这确实是从前都不敢想象的事。说到底这确实也是这沟渠的功劳。

村子里老一辈就有打铁的技艺，后来发展到了规模的翻砂技艺，也就成了村里唯一的经济的来源。只是那些年连饭都吃不饱，谁还想什么工业不工业的。

直到改革的浪潮席卷全国，这村办工厂的春天也算是到来了。

后来，就像土地承包责任制一样，工厂也被聪明的村人承包了去。

王财原本也是个机灵的人，他就有那种对所有的事物过目不忘的本事。在厂里干了几年，一直是技术骨干，看着别人每日里哗哗的赚钱，他也是心痒痒的。

于是，他第一个辞工出来，在自家的小院支起了小铁炉，开始了他的庭院工厂经济。

水岸人家 凭着他过硬的技术，老婆儿子齐上阵，这生意经营的也是红红火火，风生水起，很快就赚到了第一桶金。

人在顺风顺水时特别容易激发自己的热情与宏才伟略。更何况是在自己的带头下，村人纷纷效仿，现在村子里几乎家家都是工厂，户户都是作坊了。

自己这最初虽然无意的带头人，毕竟是要与他们不同。那句生意经说的不错：“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转。”

可是想扩大再生产，想转一些其他的品类，必须要有场地。看看自家庭院已然是再无扩展的余地了，也是有些焦急。

转念一想，自己有两个儿子怕什么。老大已经处了对象，话说就要成家立业。老二虽不愿意窝在村子里，高中一毕业就跑到城里打工，但是这户口还在呀。

这大腿一拍，主意就有了。对呀，宅基地呀，有儿子就有宅基地呀。

一个儿子一处宅基地，这不就是现成的工厂所在吗？

村里的答复是原驻村已经是无宅基地可以批了。若要盖房子只能选在村北或者西北角。只是就因为隔了一条沟渠，与原村子不成一个整体了。

这其实也没什么，王财就选了西北角临水的宅基地。如果在几米宽的沟渠上搭个桥，就与自家的老宅子联通起来了。

倒是也有见识略广一点的老人也规劝他：“大侄子，早年听说咱们村子的风水好，你这房盖到了村子外还恰恰在水边，是不是不太好呀？”

“大爷，什么风水呀，那可都是老套的玩意。快别把那老黄历拿出来说，小心被说是搞封建迷信呀…”一时间，也就无人再说些什么了。

房子盖好了，新媳妇娶进了门，一切都是那么顺利的按预想的发展。

想想那些有些微词的人，心里都觉得好笑。若说有什么，就是一切都好的很。

唯一就是新房的院墙还没有垒起来，总觉得如果把一个大铁炉安上了，院子就没有地方腾挪了。在门前走几圈，忽然眼前一亮。

对呀，若说以前村子都依靠这条水沟来浇地，生活。而这几年，因为天旱上游的水库都干涸了，浇地都在田间打了机井。而生活用水因为也联通了自来水公司，都已经用上了自来水了。

而这条几米宽的沟渠已然废弃掉了，整个长满了绿色低矮的灌木跟野草，竟然也是一无用处了。

不过，这无用也是村子里的公共所在，自己要用还是要找村里商量。

于是，晚上打发大儿子拎了酒拿了烟到了村支书家。

“前进呀，你怎么来了？大哥在家干啥呢？”

“嘿嘿，叔，就是我爹让我来看看你呢。他能干啥呀，就是厂子里那点事。”

“大哥还真是客气，应该我去看看他，不过最近也是忙，哪天得了空我一定过去看看他。”

叔，哪敢劳你大驾呀，我 让我爹来看你…”

“对了，你特意过来，不止是代表你爹来陪我聊天吧。”

“嘿嘿，叔，还是你厉害。还真有点小事麻烦您。”

“啥事就直说吧。都是自己家爷们有什么不好说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新房子盖起来了，感觉还是窄巴了点。我爹的意思是，我们不是靠着沟沿吗，反正现在这水沟也是废弃了，能不能填起来一点…”

“啊，就这事呀，说起来也是。这几年确实天旱也是没什么作用。可是，万一遇到百年一遇的大水，这沟还是引洪道呀。不过呢，你家要用呢，适当填一点点也不是不可以，哈…”

“啊，那就谢谢叔了。我们就往前进一点点就可以了，那我走了……”

“把你带来的东西带走…”

“那是侄子孝敬你的，我走了…”说话间人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得了这一句话如同得了圣旨一般，说干就干。从外面找了两辆车，沙土一拉，说填就填。有的人总是这样，被承诺了一，便是要做到五。短短一天时间，门前的沟渠就被填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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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村里有人有意见，一状告到村支书那里。

支书大人亲临现场，确实一条沟渠已有十几米的长度被沙土填平。这完全是胡闹呀，简直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呀。

“大哥，你这做的很不对呀。只是答应你填一点，你怎么就都填起来了。”

“嘿嘿，支书来了。其实我也是为村子做好事呀。反正这沟也不淌水了，我把它填了，除了我的院子再留三米给大家走路，也省得大伙绕远了。”

“这话虽这么说，毕竟这还是关乎一村人的利益。你把填的土清理掉，恢复原貌吧。”

“啊，老弟呀这可是难为老哥了。你看看我这又是人又是钱的，也是不容易呀。要不这样，我在沟底留下排洪道，这有水也能排出去，你看如何。”

“这…唉，这也只能是如此了…”

支书也只能悻悻而去，这边也是叮叮当当的重新开挖留下了排洪道，才算完事。

这边工程还在热火朝天的继续，那边王财的老婆就感觉胃不舒服，一日竟然吐了血。

去医院检查竟然已是胃癌的中期，唯一的办法也就是切除四分之三的胃。

一番折腾下来，命是保住了，可是钱也花了不少，罪也受了不少。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人倒是通透了很多。出院回家那一日，看着即将落成的新厂也是不无担忧的对王财说：“他爹，你说是不是我们这么做真犯了风水大忌呀？”

“能有什么问题，别瞎想。”

“你看，这沟一填，我这好好的就得了癌症，你说没联系？”

“去，去，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不过是巧合罢了。别尽在那里东想西想的，尽添乱。你就好好把身体养好了，我就阿弥陀佛了。”

女人叹口气，也便不再言语了。

院子终于建好了，大炼炉也支好了。检查了又检查确认没有安全问题了，就等挑一个黄道吉日开炉工作了。

开炉的那天请来了村里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人来人往的人气火爆，喜气洋洋。大红的鞭炮挂起来，红红的铁水烧起来，一切都是蓬蓬勃勃的模样。只待吉时一到，鞭炮齐鸣，铁花飞溅也就是最好的开始了。

当村长一宣布“开炉”，瞬间震耳欲聋的鞭炮齐齐的鸣响，铁炉徐徐的倾斜下来，只等铁水灌进磨具，这就算大功告成了。

王财早已是忙地脚不沾地，嘴巴都笑到了耳根，仿佛间看到了那哗哗的钞票滚滚而来…

忽然，人群里一阵骚动，有人大叫：“不好了，出事了。”

原来不知怎的，铁炉居然错了支点，有铁水飞泻下来，恰恰有人从铁炉下经过…

那可是两千多度的铁水呀，这肉身凡胎哪里会经受的住，瞬间就灰飞烟灭了。目睹这一切的人，有人大声的惊叫，有人狂乱的哭泣，有人惊慌的乱窜，有人呆若木鸡的立在那里，现场是一片混乱……

原本的喜事须臾之间竟然演变成了一幕人间悲剧。忙乱后留下一地凌乱的鸡毛，还有一直也没回过神的王财，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这意外去世的工人来自偏远山区，家人都还是很淳朴，要了几万的抚恤费也就算完事了。可是，再也没人肯来王财的新工厂，都说这里邪性。

大儿子儿媳妇住在这新房子里，大夏天的竟然也是感觉冷气森森，甚至有时还会在半夜听到有人哭泣。

一段时间也是闹腾的人心恍惚，再也不肯在这处院子里住下去…

据说后来王财也中了风，走路也不成行，哪里还顾得到什么工厂生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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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有机会从小村这里路过，就会看到村子西北角那一处孤零零的院子。院墙上都长了高高的蒿草，一直在风中摆动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