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小林走了,阿明也走了,虽然小屋依然很小,但我却感觉一下子空了许多。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竟然有些无所适从,也不知怎么了,就是睡不着,熬到天亮,才迷糊着睡着了。睡梦中,听见有人敲门,我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谁啊?”
“我,开一下门。”
是阿峰,他进来后坐在床边,问我,“你没去找工作啊?”
我用一个硬纸片把灯打开,说,“没呢,刚起,还没起呢。”
“都几点了,还不起床!”
“不知道,几点啦?”
“你自己看!”阿峰撩起他的左手衬衣,让我看他的手表。
我晃了一眼,没看清,又拿起自己的手机一看,竟然午后三点多了。
“你呀你,等你起来,太阳都落山了。”
“你来,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去看了一个工作,第一个月,一千五,转正后两千,你去不去?”
“在哪儿?”
“远大路。”
“哦,我前些天也打过电话,不怎么样。”
“那你就是不去了?”
我点点头。他又说,“要不,你去我之前的那个酒吧,反正你不是喜欢白天睡觉晚上熬夜嘛。”
我听了这话就有点急了,很不屑的说,“你管我干嘛!”
他一听,愣了一下,说,“我管你干嘛?我又不是你爹,我管你!”
我回他一句,“你也不是我儿子,你管我!”
阿峰站起来,说了一句,“懒得跟你说话!”然后就走了。
看见他要走,我也没说话,连客套的话都懒得说了。因为我情愿他别来找我,找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话不投机,半句也嫌多。也许,是因为我们的个性有些不同的缘故吧。
阿峰走后,我又在床上躺了大半个小时。我在想,我该去干什么呢?是回家呢,还是继续留在北京呢?如果留在北京,那我又该去找什么样的工作呢?其实我的心里也很清楚,我没什么技术,也没什么文凭,除了工厂和餐饮,别的也干不了什么了,没那个资本,也没那个心情。
所以,我的问题是,工厂流水线已经不想再去了,那就只剩下餐饮服务了,问题是我要去哪个餐饮企业打工呢?我也在考虑,如果实在找不着,不想去别的地方,那么,重回原来的酒店又能怎样?首先吃住的问题可以解决了,其次,工资也还可以,还有,我也熟悉那里的环境,还有那些人,也都认识,去了不陌生。只是,好马不吃回头草,自己也说过,走过的路不想再走,想到这个,我又有点犹豫了。
想了大半个小时,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肚子倒是有点饿了,便起了床。工作虽然没有找到,但饭总是要吃的,虽然吃的只是大饼,但能填饱肚子已经很不错了。
吃过大饼,我洗了一条仔裤,之后便出去了。先去取了100块钱,想去买个充电器,但却没买到。也不是没卖的,而是我没进去问,因为我没有跟他们说话的欲望。
没买到充电器,心情有点失落,回来后,去了网吧。刚上线,二弟就在QQ上给我发信息:哥,在忙什么?
我说:没忙什么
二弟问:找到工作没有?
我说:没有
之后,就此话题,我们聊了半个多小时,我忽然发现二弟比我能“说”多了,常常是二弟打过来一行字或两三行,而我只回简单的一句话,或者更简单的一个“嗯”。
聊到这段时间我的生活状态,二弟有开导我的意思。比如我说:我想回家去工地上打工。
二弟就问了我一串问题:你能顶得住吗?伙食能接受吗?有什么发展前途?
我说:像这样在北京打工,挣不到多少钱,也剩不下几个钱。
二弟说:服务行业也是一个行业,干好了也能干出点名堂,先从底层做起,之后领班,主管,副理,经理,大堂经理……咱不要求有多出名,只要不叫别人看不起就行。
二弟说的别人,是我的一个表哥。
二弟说:听表哥说起你来都有点取笑的意思。
我说:这就是我不和他联系的原因。
确实,从2007年夏天我来到北京开始,这几年里我几乎没有取得任何值得一提的进步。表哥作为一个从农村出来在北京混到有车有房的人,有资格看不起我或是取笑我,但我并不因此就觉得他有什么不是之处,他依然是我的表哥,因为关系摆在那儿。
二弟还说:有空你多跟表哥联系联系,让他知道你在服务行业点点滴滴的成长。
我说:没这个必要。
我还记得,当初我第一次来北京时,表哥给了我许多的帮助,让我在他家里吃住了一个礼拜,还帮我找工作,还给我零花钱。我初来北京时,只有表哥这一处亲戚,就经常跟他联系。可是,后来就很少跟他联系了。08年以后,联系的就更少了。09年以后,几乎就没有联系过,哪怕是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但是,我不和他联系,并不表示我已经把他忘记,只是生活水平的差距使我不想和他联系。
其实,我一直都很感激表哥曾经对我的帮助,甚至,我还一直想找个机会把他给我的那些钱还给他,只是这个机会还没到来。
我对二弟说:你该和他联系联系,毕竟你们干的都是建筑行业。也许,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会和他联系的吧。
又聊到找工作的事。二弟说:你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没有?
我说:我找了一个工作,工资待遇还可以,就是不管吃住。
二弟问:有没有发展前途?
我说:他们是连锁企业,一年开十几家新店,如果想发展,他们那儿还可以。
二弟说:那你就去干吧!
我说:我现在住的房子是一个哥们儿租的,他回家了,房子明天就到期了,我想续租,可是没那么多钱。
二弟说:那你就找个管吃管住的。
我说:我现在不想住宿舍了。
二弟问:明天需要我给你多少钱?
我说:要不我再找别的工作吧。
二弟说:明天给你三百,够不够?
我说:那你的钱还够花吗?
二弟说:没事儿,我这里管吃管住,就算没钱我也能坚持下去,呵呵
想起二弟已经给我寄了七百,就说:你再给我三百就一千块了。
二弟说:呀!扯旧账啊!我上中专时的邮件我可都留着呢,那都是证据。
我说:我就随便说说,再说,我是你哥,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想起几年前,二弟读中专,我在苏州的一个电子厂打工,当时二弟还没手机,打电话也不方便,二弟没钱的时候就上网给我发个邮件,告诉我他需要多少多少钱,要干嘛干嘛。我看到邮件后就会按他需要的数目给他打钱。我还很明确的告诉他:如果你没钱了,不要向家里要,跟我说,我给你!
有时二弟一下子要的多,我的钱不够,我就去借。当时心里想的就是:只要二弟开口,我绝不能说一个不字!
只是没想到,几年后,我这个做哥哥的,反倒要弟弟来帮忙了。
这次和二弟在网上聊天,是一次比较深入的聊天,聊的时间也比较长。通过这次聊天,我能感觉到二弟的状态还不错。聊天以后,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我决定:不回家了。
从网吧出来,我给母亲打了电话。母亲问我,“你下班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因为上次和母亲打电话时,我说我已经找到了一份保安的工作,本以为自己会干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只干了一天就辞了。而母亲还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我在上班。
母亲又问我,“习惯不习惯?”
“不太习惯。”
“干了几天了?”
“没…没干几天,已经不干了。”
母亲沉默的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了。我知道母亲的心里一定不怎么好受,其实我的心里也很不好受。我不想让母亲担心,就换了话题。
“俺爸在不在家?”
“他不在,去找人了,准备往外走。”
“要不,我跟俺爸去做钢筋活儿中不中?”
母亲笑了笑,说,“你想去就去吧,你去了学学瞧图纸,你上过高中,应该能学会,瞧图纸不用出啥力,还不少挣钱。”
我也笑了,“那倒也行啊。”
母亲又说,“要不,你跟那个谁联系联系,去那个印刷厂里上班也行。”
我知道母亲说的那个谁,是想让我与之谈恋爱的一个女孩,就说,“她跟我差好几岁呢,总觉得有点距离。”
“你要是去人家那儿了,跟人家接触的时间长了,说不定慢慢就成了,感情都是慢慢培养的。”
“我们不认识,我跟她联系,她可能都不知道我是谁。”
“那你就得自己找,自己找也得慢慢的相互了解了才行。”
“我知道,我知道。”说完,我又问起农活儿的事,“麦子打完了没有?”
“稻秧都快插完了。”
“那今年的五月就算过完了吧?”
“那可不!”
“那我就不回去了,再找别的工作吧。”
母亲勉强的笑了笑说,“我不管你,你自己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打完电话,我去买了一个煎饼果子,当作自己的晚餐。回到小屋,边吃边想着刚才的通话。我能感觉到母亲对我的失望,也能体会到母亲的伤心,也能听出母亲的强颜欢笑,为的是不给我太多的压力。
我曾经对母亲有过怨恨,但是这几年,我越来越理解了母亲,她并不完美,但依然伟大。因为理解,我对母亲的爱也越来越深。对于父亲,我也有过相同的感觉,只是没有母亲那样强烈,因为从小到大,母亲对我们的管教要远胜于父亲。不过,对于父母,爱是一样的,因为他们为我们兄弟三个的成长,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想着想着,我的眼睛湿了,模糊的泪光中,我仿佛又看到了父母在田间劳动的情景:大大的太阳下,他们弯着腰割麦子,他们弯着腰插稻秧,嘴里不说话,身上满是汗……
而我,什么忙也帮不上,还在这里无所事事,不想上班,不找工作,不挣钱,光花钱。我真想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我想,我不能再这样无所事事了,我必须振作起来,我必须尽快去找一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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