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那年夏天的流星雨
下午一点半的火车,一行二十四人下了大巴车,浩浩荡荡走向费县路一号青岛火车站。
青岛火车站是德国鬼子当年侵华时建的,典型的文艺复兴风格。建筑平面一字形,主体为两层楼房,由耸立的钟塔楼和大坡面的车站大厅组成活泼不对称的立面造型。钟塔高三十五米,沿用了德国乡间教堂样式。车站主入口由十数级石砌台阶,通向三个拱券门,上部仿做半木构架式的大山墙面,突出了入口的位置。
站在青岛火车站入口处,有回到老时光的感觉。
十八个五六年级的学生穿着统一服装,他们又兴奋又好奇,眼睛四处张望。
“海的味道,有没有闻到?”大眼睛女孩儿问旁边翘鼻子女孩儿。
翘鼻子女孩儿两眼盯着火车站楼顶上尖尖的德式钟楼,没听见。她后面的瘦高个儿男孩惊喜,“是哦,有海的味道!”
“哪里呀,哪里有海?”瘦高个男孩儿左手边的胖乎乎男孩儿闻听,睁大眼睛寻找大海的影子,找不到又着急的去问带队老师江北雁。江北雁忙前忙后照看这些叽叽喳喳的小鸟雀,对胖男孩的问话心不在焉,应付道,“是,有大海的,这儿离海很近!”
火车站离前海沿栈桥不到七百米,飒飒吹过来的海风带着腥咸味儿。这些孩子长着狗鼻子,灵敏得很。
胖男孩儿跑出队伍,向海边的方向张望,以为能看到海的影子,江北雁转头看见,急忙捉泥鳅一样把他揪回来,竖起柳叶眉训斥他不准擅自离队,不守纪律。
徐朝歌和刘海抬着电钢。江北雁,于柳岩带队,照看学生。韩雪没来,她临产期近了,不能出远门。
乔力高烧没退,需要人照顾,于蓝只好跟来了。她背着很大的旅行包,挽着神色委萎顿、面颊绯红的乔力,走在队伍最后面。
跟乔力学钢琴的宋炳辉也在队伍里,他年龄小,个子却不矮,跟五年级的学生站一起,看不出他小。他觉得乔力有点不对劲,频频回头看乔力,满脸都是问号,可没机会走近。好不容易等到过安检的时候,他挨近乔力,很担心的问,“乔老师,你身体不舒服吗?”
乔力病了,只有几个老师知道,学生们并不知情。
“没事儿!不用担心!”乔力脸色苍白,露出一笑。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了,有些丢人现眼。
取票,过安检,上车。于蓝和乔力的座位不靠在一起,徐朝歌给他们调了一下。
放好行李,于蓝急忙找出体温计给乔力测量体温。今天上午挂了水,不知道现在体温有没有降下来。
量完一看,还是偏高,38度。乔力烦躁。都什么鬼闹的,从来没感冒这么重过,还没完没了。
徐朝歌过来问了问,做好打算,下了火车办理好住宿,马上安排乔力去医院继续挂水,争取快点好起来。
老师们捏一把汗,都有些严肃和担忧。本来很欢快的旅程,有些压抑。
乔力笑道,“你们一副苦瓜脸,搞得我好像是上战场去送死的。我这第一次做火车,能不能让我高兴高兴!”
徐朝歌嫌弃道,“你这什么破体质,跟纸糊似的!回去赶紧锻炼身体!”
“嘻嘻,恐怕不是不锻炼,是最近锻炼过火了!”刘海开他们俩玩笑。传达室老李头说乔力跟靓女打得火热,现在一看,于蓝果然是靓女,正点。
乔力脸发烧,捞过一件外套蒙着脸,“你们不仗义,落井下石!”
于蓝羞红脸,看窗外。
刘海和徐朝歌回座位去。乔力昏沉沉靠着于蓝睡了。
五个多小时到达济南,已是傍晚。
住在锦绣未央宾馆,安排好房间。打车去最近的齐鲁医院,重新做了检查,结果出来,细菌性肺部感染,要打一周点滴。
于蓝戳他脑袋,“你傻还是笨,感冒不赶紧看医生吃药,这下好,落下病根怎么办?”
“没那么严重。身体偶尔捣捣乱,感觉还不错!”
病也有病的好处。若是身体康健,面临这么重大的比赛,回避型人格障碍不会轻易放开他,他会紧张不安,焦虑失眠。现在身体痛疼,心境却出奇的宁静。
他安静的躺着,就着灯光看自己的曲谱。 四肢乏力,躯体酸痛,被躯壳禁锢已久的灵魂,趁机跳出桎梏,获得解放。
体内潜藏的那条暗河,已消失好久,河床干枯,无声无息,他几乎误以为它再也不会出现。此时隐隐听见水流从遥远天际匍匐而至,从他四肢百骸的缝隙间渗透出来,自石缝枯草间滔滔汩汩喷涌而出,逐渐汇流成河,如一条巨蟒奔腾汹涌。
他微微闭了眼,脑畔回荡贝多芬《月光》冥想的柔情,悲伤的吟诵,也有阴暗的预感;巴赫《哥德堡变奏曲》犹如一幢结构匀称和谐,宏大壮观的罗马式建筑,造型稳重,线条圆浑。
如同跋涉许久的旅人找到清澈见底的湖泊,久不归家的游子终于带着满身疲惫走近家门。澎湃的暗河,久违了!
曲终,一大颗泪珠从他阖着的眼睑滚下来。热热的灼烫了他的脸颊,血脉簇起浪花,体内攒动着熟悉又陌生的兴奋感。
第二天上午八点,济南大剧院门口人山人海。
十六个参赛队已经抽签结束,实验一小抽到第十个上场,算是很不错了。
队里四个老师挨个过来问乔力今天的状况,他们比任何时候都关心乔力同志今天的体温。
乔力昨晚挂点滴挂到十一点,今早起来,人还是发虚,却没有发烧。
大家差点要喊阿弥陀佛了,希望今天一切顺利。
徐朝歌从大剧院大门内出来,带来好消息,他们自己带的电钢用不上,因为比赛现场有钢琴。
“还是雅马哈三角钢琴呢!”徐朝歌很高兴。
乔力低头想了一下,对徐朝歌耳语一番。两个人一起出去,直奔大剧院比赛场地。
乔力很久没弹三角钢琴,担心自己手感不熟,力度不够,需要去试练一下。
徐朝歌和乔力进大剧院后台,找到工作人员,谈了一下。一个穿制服的年轻人领他们走上台,打开琴盖,擦拭一遍。
徐朝歌跟这个年轻人拉谈,问钢琴有没有调过音,这次比赛是不是有很多参赛队用琴。
乔力在琴凳上坐下,弹了几组琶音,又弹了几只自己写的曲子。把握了一下弹奏的力度。
身体不舒服到底是不行,手指发软,身体没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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