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那年夏天的流星雨
看见他站在桥上,林晓敏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某些人不是走了吗,干嘛站在这里?”
“因为对面楼上有个美人!”乔力望着河岸上的居民楼。
“在哪里?”林晓敏踮起脚张望,“根本没有,你瞎说!”
“你没听过一首诗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林晓敏不喜欢读书, 她不好意思的涎着脸笑,“嘻嘻,我就一文盲。这诗也没啥嘛,胡诌这么几句大白话,就得让人记住。”
乔力看她一眼,没说话。她剪着男孩一样的短发,举止随性,有点儿贴树皮。贴树皮,是即墨方言,意思是喜欢撒娇耍赖皮,被别人批评也不当回事,照样对批评的人嬉皮笑脸 。
她扫视了四周,“你车子呢?”
“被谁借走了!”乔力活动了一下脖颈。
林晓敏拽乔力衣袖,“哎呀,这怎么办!对不起,对不起!昨天你喝大了,我太自作主张了!”
她紧净的小脸上看得见细细的绒毛,圆圆的薄耳垂被早晨的阳光投射,泛着粉红,乔力勉强一笑,“难为你肯收留一个醉鬼。估计交给刘晨和李昆山,他俩会把我扔大街上。现在你得负责把我运回学校去。”
乔力对真心喜欢自己的人做不到无动于衷,这是他的软肋。林晓敏虽然娇嗲,头脑简单,以自我为中心,却并不惹他讨厌。能看上他这样除了有点音乐才能一无是处的穷酸小子,乔力从心底里不想伤害她。
林晓敏看看手腕上的手表,“那我们快走吧,今天早上七点半要举行读书节开幕仪式。”
乔力骑上她的自行车,林晓敏跳上后座,两人飞快朝学校冲去。
林晓敏心旌摇荡,几次想鼓起勇气,搂住乔力的腰,可是手伸出去,又不由自主缩回来。父母的话硌在她心上,让她觉得的他们说的是有道理的。可一见乔力,父母的话和自己曾经下定的决心就被她完全抛在脑后。乔力笑起来害羞又顽皮的样子,说话时习惯斜晲着人的神态,都让她着迷,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变成一只随波浪起起伏伏任意飘荡的小船,而那船桨是乔力的身影,乔力的一言一笑,乔力看着她的神气。
只要乔力还没有喜欢上谁,她就觉得自己是有希望的。
爸爸只见乔力一面,说她眼光不好。她为自己委屈,也为乔力委屈。
她伸胳膊搂住乔力的腰,乔力没有反应。她假装很随意,咯咯一笑,“你这么僵干什么,吓着了?”
乔力没回头,警告她,“再惹我,我可不是吃素的!咱们俩可不是一路人,你跟我是两个阶级,有着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你马恩列斯毛怎么学的! ”
她越发把胳膊圈紧些,身子也贴上去,噘噘嘴唇,“卓文君和司马相如也不是一个阶级,牛郎和织女还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呢。”
乔力跳下车子,脸色难看。林晓敏故意不看他濒临发怒的样子,两只细胳膊柔柔软软,试试探探上前圈住他脖子,伸舌头一点一点去舔他的唇。
然后她试着手脚并用缠着他,用又湿又热的舌去勾引他,挑逗他。在他嘴里,脸上,脖子上,又舔又吻,直到舌头变得又干燥又麻痛。
乔力容忍着一条湿热的舌头在自己脸上蹭来蹭去,想起小时候他在家里养过一只花狸猫,这花狸猫有个习惯,只要饿了,就会喵喵叫着,在桌子下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他脚踝,或踩着凳子跳上他的写字桌,舔他脸,胳膊,手。直到他被骚扰的受不了,给它端来他自己都没舍得吃的小鱼干。他脑子里想着那只可爱的小猫,任林晓敏胡乱折腾。路上行人不多,不断有人拿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们。
林晓敏折腾到没有意思了,从他身上离开,看到他皱着眉眯着眼在笑,不是在笑她,就是在笑跟她无关的什么。她恼羞成怒,悻悻的去摇晃他,“你笑什么!”
他恢复了一本正经,劝林晓敏,“别再瞎胡闹了!”
林晓敏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没探出奥秘,不肯轻易撒手。她不甘心,嘴唇哆哆嗦嗦,带着哭腔嗫嚅,“可我就是爱你!”
乔力拍拍她抓着他衣襟的手,“刚才验证过了,我对你没有感觉,真的。”
林晓敏窘迫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两手紧紧绞拧在一起。
乔力转身走了,远远挥了挥右臂,丢下一句话,“今天我不回学校,请帮我请假!”
林晓敏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变成一帧人形剪影消失在初升太阳炫目的光芒里。胸腔里的热变成一汪急欲喷涌的细泉,顺着喉管和鼻腔,寻到了一个出口,沿着眼睫毛慢慢积少成多,终于汇成一颗晶莹的大大的泪珠儿,滚出眼眶,擦过脸上的细绒毛,啪嗒,跌到她绞拧在一起的双手上,碎成细流,沿着手指缝隙不见了。
乔力跳上了去田横镇的公交车。他是个自私的人,他只会想自己,只会按照自己的道道走。勉强自己去接受别人,行不通的。
他没去过田横镇,只知道那是个有历史渊源的海边小镇,据说田横五百壮士就在田横岛上死的。
公交车快要在车站上出发了,司机已经转动车钥匙发动了汽车,几个肩挑背扛的妇女叫着嚷着,拍打车门。司机打开车门,放她们上来。她们赶这趟车赶得气喘吁吁,上了车,踢里咣当扔下一大堆水桶,扁担,绳子,蛇皮袋子。车厢里立刻被她们带进来一股浓烈的海腥味席卷。这大概是几个来自田横山东头码头的渔家妇女,进城卖海鲜。她们头上围着褪了色的红的绿的围巾,身上的衣服溅满泥污,结着盐碱嘎啦,脚上套着长筒雨鞋,终日吹着海风,两腮又红又黑,皮肤粗糙。她们浑身腥臭味儿,今天大概生意做得顺,早早收工回家了。
山东头码头是田横几个码头中最大的老渔港。风平浪静的日子,每天下午两三点钟,出海的大渔船返回山东头码头,成堆成山的巴鱼,梭蟹,小黄花鱼,皮皮虾,海螺,被渔夫们卸在码头上。回来的鲜货,先批发给交了预定金的商贩们。这些商贩吃过午饭,老早就在码头上停好车,准备好集装箱,把鲜货拖上车,运往更远的地方,越远,价钱越卖得好。商贩要不了的部分,在码头上就地摆摊,赶海市。四周方圆几十里的人们经常赶在下午这个时候,到海市上去扫货,春天又肥又大的皮皮虾,两块钱一斤,梭蟹三元一只,海捕对虾十二元一只。这都是二十五年前的行市了。扫一次货,家里的亲戚朋友都跟着打牙祭。
海市销不完的鲜货,各家妇女们第二天起大早,把它们装进几个塑料桶,搬上进城的客车,到八十里外的县城卖掉。用担子挑着水桶,活海鲜养在半桶海水里,梭蟹身强力壮,双螯像两把大刀,强健有力;皮皮虾,又称虾虎,弓着身子一蹦老高。活海鲜唯有活蹦乱跳才最肥最鲜,也最值钱;一死,身价暴跌,再便宜也卖不出去。死海鲜,如巴鱼,黄花鱼,紫呱哒,从海网里一捞上来就死,所以叫死海鲜,新鲜的黄花鱼浑身发亮,刮掉鱼鳞,拿掉内脏,水盆里油光闪闪,别看个头小,肉质最是鲜嫩细腻;巴鱼,脊背发青,肚皮雪白,腮鳍鲜红。
城里人喜欢海鲜,却吃不到鲜海,这些妇女们走街串巷,能把鲜海卖出很好的价钱,不比在码头发商贩赚的少。卖完货,口袋里揣着厚实的票子,心满意足,再乘车返回镇上去。
她们大声在车上聊天,说笑话,讲卖货的趣闻。站在门边的一个年轻些的妇女,用脆快好听的声音跟同伴分享今天的奇遇。一个城里的老头给她一张假钱,被她认出来,给了一顿痛骂,那老头看样子还是退休老干部。
“嗤——,什么城里人,还干部,真不嫌丢人!”跟她站一起抓着车把手的妇女,也撇着嘴嗤笑这个丢人的老头。
有两个在后面找到座位坐下,一个坐在前,一个坐在后。前面扁扁的圆脸盘妇女对后面尖翘下巴的妇女说话,“她骂我:瞧你那样,长得磕碜!你说我长啥样,跟她有个毛线的关系?”
大概今天卖货的时候,她跟一个女伴吵起来了,对方骂她长得丑,她感到气愤:她丑不丑怎么就该别人来管。
坐在后面的,不紧不慢朗声回应她,“就她长得好看啊,有脸说别人。”
“对啊,我大声骂回去了,我说只要我老公我儿子不嫌弃,我长成猪八戒,也碍不着你什么事!”
“咦,她真太平洋上的警察......”
网友评论
结尾部分是为了下文做铺垫吗?感觉和前文有些不搭。
最近在忙着职称评定,没有太多时间,没来及时打卡,莫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