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来了,伴随着夏天而来的往往是台风。
因为生在海边,从小到大,我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台风,而我生性胆小,每年一进入夏季,我就开始担惊受怕,一看到老房子旁边的那棵梧桐树有点儿动静,我就会惴惴不安地问奶奶:“奶奶,奶奶,台风要来了,是吗?”
我那年迈而见多识广的奶奶总是一脸平静地告诉我:“妞,不怕。我们现在住在砖瓦房了,台风来了,也没事。妞,不是一有风过,就会有台风的,你只要看到那梧桐树的叶子翻回来了,能够看见背面的白色了,那就说明台风很快就要来了。”
一听奶奶这么说,我那颗跳得七上八下的心才稍稍平静了点,于是我就格外关注门口斜对面的那棵高大的梧桐树,生怕它们的叶片变成白色,那样,可怕的台风就会呼啸而至了。
幼年的我,尚且不知道一次正面登陆的台风,会给当地带来难以估算,甚至是毁灭性的经济损失,小小的我只知道,台风带给我的除了恐惧,就是恐惧。关于台风的可怕,可参见《亲历“桑美”》一文的描述。
那时候,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我们所有关于天气的预报,主要就是来自老一辈人的经验总结“梧桐树叶变白色,台风马上就要来”“一雷压九台(风)”等等。
小时候的我,特别胆小,一个人从来不敢走夜路,甚至不敢一个人上楼。因为在楼梯的上方,整整齐齐地摆着3口寿棺——那是给奶奶、父母他们预备的。我们老家有个说法,寿棺备得越早,家里的老人就越长命。所以,那三口黑乎乎的寿棺就陪伴着我整个童年,没少让我胆战心惊。
平时,大白天的,我一个人呆在家里都害怕,更不要说上楼了,因为一上楼,我总会看见它们,然后我的心就会扑扑乱跳很久、很久……
要是台风来了,那我就更怕了。因为伴随着台风而来的是一阵更比一阵猛烈的,似乎瞬间就要把房子、大树,甚至连人都刮到天上去的大风,从而整栋房子都呼呼作响,感觉房子也像人一样在颤栗、发抖,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
这时候,家里的蜡烛也不顶用了,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可是我越是害怕,我就越想睁大眼睛看楼上那三口寿棺。在黑暗中,我仿佛看见那些寿棺也动起来了,好像真的有魔鬼会从里面爬出出来作恶、吃人一样。
每一阵风过,我都要大叫一声:“奶奶,我怕。奶奶,我看不见。”而奶奶总是紧紧地搂住我:“妞,不怕。奶奶在呢,妞,没事啊,咱妞不怕。”
要是爸爸和哥哥都不在家(因为职业性质,他们经常夜里不在家),再加上台风肆虐的夜晚,那是我人生最恐怖的一件事情。
害怕至极的我,总是一整个晚上都蜷缩在奶奶的怀里,不敢走动,甚至不敢动弹,生怕一离开奶奶的怀抱,那些面目狰狞的妖魔鬼怪就会把我抓了去,然后生吞活剥了我。
年幼胆小的我总是等到第二天,台风过去了,我才从奶奶的怀里睁开眼睛,而我的脸上还挂着很多昨晚上泪水趟过的痕迹。
这时候奶奶总是刮着我的小鼻子说:“胆小鬼,起来了,天亮了,台风走了。”而我还是心有余悸地问:“奶奶,台风真的走了吗?真的没有台风了?”
在记忆中,小时候的我,顶顶害怕的一件事就数台风来袭了。
大学毕业后,我来到离家千里之外的这里。
我很快发现这里居然鲜有梧桐树,我满怀心事地问我老公:“你们这里怎么没有梧桐树?那你们是怎么预知台风的到来呢?”
我老公笑道:“傻瓜,我们这里不是沿海地区,没有台风的,顶多就是下点雨。”
原来还有没有台风的地方啊,真是太好了。多少年了,那颗对台风与生俱来的恐惧之心,就这样一点点地放了下来。
然,一旦发现电视、网络上有关台风的预报,我还是会提心吊胆,因为我担心我的老家,那个沿海的小县城的一动一静,我担心可怕的台风会给千里之遥的乡亲们带来无法弥补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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