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牛排

牛排，只要一次，我就记住了它，并且爱上了它。

记忆中，第一次吃牛排是1996的国庆期间，一个星期天的傍晚。

那天，我最好的大学同学之一——云儿，她请我去玩。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请，那个下午到晚上所有的费用她都包了，我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张开嘴巴——吃。

那天我们和她的表姐、表哥，玩了一个下午，也吃了一个下午。

傍晚时候，云儿就建议去吃牛排。长那么大，我第一次听说“牛排”这个词，我真的想像不出牛排到底是什么样？

多少年过去了，但是曾经发生在福州东街口的一个叫做“贵族牛排馆”里的记忆，依然历历在目，因为它给我带来的是颠覆性的震撼——视觉上、感官上、味觉上、心理上的多重震撼。

当我们3个人（她表哥有事，提前走了）跨进那个“贵族牛排馆”的时候，我的脑海瞬间被清空了，那时候只有一个感觉——刘姥姥进大观园，因为眼前的一切都让我觉得不可思议，让我局促不安，让我拘谨无比……

那是一个非常宽敞的，装修也挺奢华的大型西餐厅，四面墙上都是镜子，所以到处都非常亮堂，正是这触目所及的亮堂堂更加深了我的自卑。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孤陋寡闻，而感到手足无措。在这样一个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场合，在农村呆了一辈子的我显得那么局促，那么茫然不知所措。

看着云儿和她表姐非常娴熟地摆弄着餐桌上的东西，我傻眼了，我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或者不该做些什么，我更担心因为自己的不懂礼仪而让云儿难堪、下不了台，那将会比我自己出洋相更让我难受。

多亏我的云儿，真正是位少见的、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她一点儿也不介意我的局促与不安，她站起来若无其事地“代办”本该要我自己动手的事情。

她微笑地给我铺好餐巾，她熟练地帮我摆好眼前的餐具，她还一再交代我：“阿清，没事，不要老是看别人，你觉得怎么方便就怎么怎么做，不要太拘谨，没有人会在意你的，真的，放松点。”

我怎么能放松下来？因为我觉得到处都是明晃晃的镜子，四周都有很多、很多双眼睛在嘲笑我：“乡巴佬，不懂事；乡巴佬，没见识。”

坐在靠背椅上的我，紧张极了，拘束极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放在哪里才合适？

很快，服务员就给我们上菜了——首先是开胃酒，云儿压低着声音告诉我：“这是香槟，吃牛排前一定有的开胃酒，一般来说要先喝它，然后再吃牛排。”

她边说边很优雅地抿着高脚杯里的香槟，而我也只能“东施效颦”，动作笨拙地学着她。

但云儿却丝毫没有嫌弃我的意思，她一直在用她的动作，她的轻声细语在告诉我该怎么做，让我放松点，别太拘束。

很快，氤氲着热气、香喷喷的牛排就端上来了。

云儿，我最好的朋友，她不是自己先吃，而是把属于我的那客牛排小心翼翼地移到她的面前，帮我一块块地切好，然后手把手地示范“左刀右叉”，教我怎样吃牛排。

活了20多年的我，第一次知道，有种美味叫做牛排；十足的乡妹子的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有种礼仪叫做吃西餐；打娘胎起，我第一次知道，有种自尊叫做被人呵护……

我生命中的第一客牛排，其实完全就是云儿全权代理的，而我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眼前盘子里，云儿已经切好的牛排、以及意大利通心粉等食物送入口中即可……

我那细心而又极其善解人意的云儿啊，那天你的表现真的是完美极了。

是你用善良与细心，机智地避免了我第一次进西餐厅的洋相倍出；是你用体贴入微，圆满地呵护了一个农村女孩的极度自尊与自卑；是你用微笑与宽容，谱写了一曲充满美好与温馨的的我人生的第一客牛排的回忆……

正是因为这一客牛排充满太多太多的感激与感情，所以多少年过去了，我依然对记忆中的牛排念念不忘，因为我那天咽下的何止是一客9分熟的牛排啊，那分明是云儿一颗无比晶莹剔透、冰雪聪明的善良之心！

……

多少年过去了，只要我看到“牛排”二字，我就会想起我的同学，我的云儿，因为就是那客特殊的牛排，让我真真切切读懂了一个女孩的善良与美好，读懂了一个都市女孩难能可贵的真、善、美！

一客牛排，就足以永远唇齿留香，你信吗？反正，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