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吃苦耐劳与勤快知足相连,她们中多数没读过书,不知道文化这事,没有童年、青春和恋爱与广阔的天地。她们的意识围绕“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童养媳、孤儿院、贫困家庭的经历走进工房,开始生活。
带着享福受罪听任天命的她们从此成了娘们,融入家庭,巴心巴肺的丈夫上夜班归来,女人端上热乎的饭菜,倒杯酒,男人酒足饭饱后呼天鼾声睡去,女人记挂手中未干完的活,做永远做不完的家务,
春去秋来,女人的肚子膨胀成皮球,这不耽误她用心侍候丈夫。夜里,她从温暖的被窝爬出,挺着大肚子,捅开炉子,灰尘从膛下扬出,飘进鼻孔,她吃力的蹲下,一只手护着肚子,一只手掏出未燃尽的煤渣。大肚子的她手脚麻利为男人做好饭菜,装进猪腰子饭盒,这是男人下井的饭。
丈夫睡意朦胧,坐在桌前,女人端来饭菜,女人的肚子突然痛起来,男人边吃边说:怕要生了,赶紧去医院吧。
说完照旧吃饭,女人不敢违拗,忍着阵痛,走出门外,停停走走,走走停停,肚子疼的历害,弯着身子祈盼别再疼,待疼舒缓,大踏步赶路,好在医院不远,值班医生把女人扶进去:我的妈,孩子的头露出半截。
这里女人生孩子不住院,因为生孩子住院实不划算,男人虎着脸不愿出钱,他们想用这钱喝酒,驱除井下作业积攒的寒气。女人头扎毛巾抱着生下的娃,双腿溜瓤走回家,次日照样起床侍候男人,多了样洗尿布奶孩子的事,晚上自然睡不好觉,没多久,女人不再水灵,孩子吵的令人燥烦,打起女人来,屋里打到屋外,屋外打到街头,女人衣衫不整,露出胳膊和腿,嚎哭的挣扎,男人拳打脚踢,看热闹的闲人劝:算了,两口子什么话不好说,什么事不好商量云云。
打的起劲的男人迎头泼骂,会遭到看客憎恨:狗拿耗子。
孩子会走路后,女人的肚子再次胀成皮球,循环往复,女人身边绕着三个孩子,肚子又成皮球。
毛妮在自家,喜欢通过窗口偷窥这家的女人捅炉子,男人吃饭,孩子你吵我嚷,大呼小叫的忙乱,男人隔三差五的殴打女人。毛妮摸摸扁平的肚子,不由泛酸,她好羨慕那个家,鸡飞狗跳吵吵闹闹,女主人忙的团团转,多好,这才像个家。
毛妮对盛林春彻底绝望,盛林春不上床,不睡在她身边,他宁愿蜷缩在用椅子搭拼的“床”上,对付一个个清冷的夜,也不多看一眼为毛妮为他铺好的床,毛妮拥被独眠,白天,盛林春换了个人,亲热的招呼她和她说话,她受宠若惊,日子久了,毛妮适应了他,心灰意冷的习惯,看那张英俊善变的脸,这是命。母亲急她的肚子,带她八方求医,找到附近乡村的神妈妈,毛妮心下明白,可她说不出口,神妈妈跳来跳去、念念有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给她一包包草纸包的药,毛妮暗地全部倒进阴沟。
捱着日子,看左邻右舍的闺女出嫁,嫁进工房的媳妇,谁都比不上毛妮当年嫁的风光排场,人家都种瓜得瓜,有了孩子。
毛妮家顶阔气,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样样有,毛妮顶有福气,不用上班,不用看脸色挨拳头,几年没怀上孩子也不见人家男人半点怨言。毛妮那么丑,给我家男人提鞋嫌她手指粗,哼,嫁个好男人,女人的命可真不好说,女人愤愤的,心中不平,于是,三五聚在一起,骂母鸡能屙蛋,母猪能怀崽,可惜这个好男人,癞蛤蟆吃上天鹅肉,水底捞着金月亮,镜子里长出玉兰花,天下,出奇事样样有。
白搭货的丑人,本事不小。
毛妮听见,只在屋里憋气伤心,她本来口拙舌笨,不擅在人前多言语,又找不出理由和人理论,更不懂找人诉苦。因为貌丑自卑,配不上盛林春,尽量减少和盛林春并肩行走,家里事从不让盛林春染指,她默默做事,照顾盛林春更加周到。冬天,她独自拉煤,木板车敦实的冒出尖,车带斜套她胸前,,两只手肿的象馒头,长满冻疮,身体因用力向前,拽的象弓,一步一步迈的艰难,别人家男人拉着煤车飞快的跑,女人在后面推超过了她,毛妮心里一阵痛,她在娘家也是不知酷热寒冷,不知疲劳苦累,不停做事,未有过怨言。
谁让我丑的令人烦?做事受苦我也认,委屈苦闷是应该的,可盛林春还有什么不满足呢?该如何让盛林春满意,她好想找个人说说心中的苦,周围女人与她为敌,鄙视她丑陋,仇视她嫁矿上的拔尖男人,她无论如何想不到的。她把家里扫的干干净净,回忆她反复回忆的新婚典礼,回味盛林春在娘家对她的热烈,充满爱情的心跳,抱她入新房的瞬间,是她打发寂寞的快乐。
女人们继续讥讽关于毛妮的闲话,嘲笑毛妮的肚子扁得象锅铲,传来令她们扎心的消息:盛林春被提拨,当上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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