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出租屋,狭小、闭塞,阳光和新鲜的空气都不会经过这里,只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睡在这里。潮湿闷热的环境,让这个男人的脸上布满了汗珠,他的眼睛率领着皱纹,死死地闭着。他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睡着的,如果他不睡了,睁开眼睛了,那汗水一定会流进他的眼睛,然后汗水和泪水就会带着盐分流在他脸上。他不愿意哭,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不愿意醒来。
这里是他的家,但是他不承认,他只是说这里,是他的窝。在他窝的角落里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台破旧的电脑,电脑虽然破旧,但是屏幕依旧很亮。正是屏幕这点点的亮光,迫使他睁开了眼睛。他快速跳下床,冲进卫生间,水龙头里的水很好地阻止他要哭的眼睛。很快,他就擦干了脸,出来后坐在电脑旁边。
地球在旋转着,电脑的硬盘在旋转着,风扇在旋转着,他的脑袋也在旋转着,就在这旋转作用下,他叹了一口气,苍白的手指探了出来,落在键盘上。随着他的挤压,键盘顺从地发出了微弱的“咔咔”声,接着电脑的屏幕上跳出来一行字“我是小说家”。他笑了,仿佛屏幕上那几个硕大的字安慰了他。当他心满意足放下手、当键盘不再发出声音的时候,他的肚子却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他想,他一定是饿了。
在他腿的旁边是一个深紫色的垃圾桶,垃圾桶里面有一个白色的餐盒。就在昨天,这白色餐盒里面还装着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它被放在电脑旁边,享受电脑屏幕带来的一切美好,可是今天它竟然成了垃圾,还被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看了看那个被遗弃的餐盒,苦笑了一下,然后摸索出一根烟,点火。可那打火机不是很争气,在他的按动下,打火机只是发出清脆的响声,却不肯燃烧起来。几次后,他眉头失去了耐心,皱在了一起,他的手也失去耐心,把打火机丢进了垃圾桶里,就这样,不能燃烧的打火机也成了一个垃圾,和餐盒一样的垃圾。他套上带有洗衣粉味道的大号半袖,拎着垃圾袋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固然是要新鲜一些,只不过在垃圾桶附近,他还是捏住了鼻子。“啪”垃圾袋飞了出去,他头都没回地快速走远了。是啊,垃圾就是垃圾,注定要被丢弃,注定要被丢弃在臭气熏天的垃圾桶里,而那臭气熏天的垃圾桶是没有人愿意回头看它的。
逃离垃圾桶的他,似乎是获得了重生,他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甜美的空气,可是空气并不能填饱他的胃,他还是很饿。
要吃点什么呢?这个问题让他头和胃都疼了起来,看来必须要去吃了。抬头,就在他不远处有一家餐馆,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有很多人,每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是开心的,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让他们笑的吃食。他也笑了,于是就加快了脚步,向那家可以让人开心的餐馆走去。
快了,就快到了,他专心致志看着餐馆墙上的价格单,他可能是过于专注了,又或者是太不小心了,以至于他被空调压缩机发出来的热气给烫了一下。他痛苦地蹲了下去,龇牙咧嘴地揉着他的大腿。此时,让他不明白的是,他烫伤的地方,前面有一个钱包啊,这钱包为什么没有抵抗住这热气呢?
钻心的疼痛让他愤怒了起来,他站起来,掏出钱包,使劲摔在地上。尽管那钱包已经被摔得干瘪了,可他还是不解气,于是他就伸出了脚,使劲地碾压着,他歇斯底里了。
他想,这个钱包也是一个垃圾,所以也要把这个垃圾丢进垃圾桶里。他弯腰,拿起那个面目全非的钱包,然后四处观望,终于看到一个垃圾桶,他大踏步地跑了过去。尽管这个垃圾桶也是臭气熏天的,但是他被愤怒给迷惑了嗅觉,他没有捏鼻子,也没有屏住呼吸,只是用力地把钱包甩了出去。“你个垃圾……”他喊着。是的,钱包是垃圾,要不然,它为什么会被丢进垃圾桶里呢?
人在饿的时候,一定不要生气和运动,要不然就会和他一样,眼前一黑,就甩在垃圾桶前面。
天是热的,地是热的,垃圾桶是臭气熏天的,他是昏迷的,他就昏迷在天地之间,垃圾桶的旁边。要去叫醒他吗?没人回答。没有人愿意在这么热的环境下运动,也没有人愿意去臭气熏天的垃圾桶旁边呼吸。再说,只有垃圾才会和垃圾在一起,所以他也是一个垃圾而已,谁会管一个垃圾死活呢?
到底有没有人管垃圾死活呢?当然有,垃圾就会管垃圾的死活。
一支透明的垃圾袋子,摔在他的头上,这让他渐渐地恢复了意识。他缓缓地坐了起来,看着刚才把他砸醒的垃圾袋,突然他的手伸进过去,一把就抓住了那个垃圾袋。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三根外焦里嫩的、金黄的油条。他喘着气,撕开袋子,接着那油条就进了他的嘴里,顺着食道落在他的胃里。油条在他胃酸的作用下,变成了力气和美好的心情,很快他站了起来,笑了起来,走了起来……
回到出租屋,他拿出一个新的垃圾袋套在垃圾桶上,然后打开了电脑,电脑屏幕上,一下弹出了几个字,“你是谁,你写的是垃圾啊!”他笑了,伸出苍白的手,在键盘上按动了起来,几个红色的字,在屏幕上跳跃了出来,“我是一个爱吃油条的小说家”打完这几个字后,他又走出了出租屋,走到垃圾桶前面。让他庆幸的是,他一眼就看到垃圾桶里那个被他丢掉的、不肯燃烧的打火机。
他走进垃圾堆里,弯腰把打火机拾了起来,接着又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然后他按动打火机,“咔嚓”火苗蹿了出来,烟燃烧了起来,他深深地吸一口,笑容荡漾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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