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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我们用小刀酒推杯换盏，即便泪洒当场，我们也会大方的搀扶对方回学校宿舍，倘若宿管大爷不肯，网吧的沙发便是最好的归宿……
他是大学同学里最深情的那一个，虽然他没有梁朝伟起雾的眼神，但他除了端起酒杯，就是紧紧攥住坐在身边的女朋友的手……
01.
2010年温而不燥的秋天，我一个人坐在学校外的烧烤摊喝啤酒。隔壁桌有两男一女，强壮的男生把头靠在女生肩膀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身材瘦弱的男生一直红着脸低头吃毛豆。
强壮男突然坐正，一拍大腿：“忘了一件事，我在人人网上认识了一个临城大学老乡……”
瘦弱男陪笑着：“不如叫出来一起喝杯酒。”
强壮男：“那我给他打电话……”
瘦弱男：“这家是忘不了烧烤吧。”
我看着这两个山炮，牙根痒痒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我接起电话：“喂，哪位？”
隔壁桌强壮男：“我是秦承，你老乡……”
信号不太好，我捂着话筒：“这里有个山炮，你再说一遍……”
强壮男又说：“妈的，我，秦承！”
我惊掉下巴：“这么巧吗？旁边的山炮也叫秦承。”
在同一瞬间，我和强壮男四目相对，憋了足足两分钟，然后我突然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因为我想用掌声掩盖这尴尬的一瞬间，没想到气氛更加尴尬了……
秦承喝一杯酒，猛地把钢签子扎在木桌上，对我摆一下手，示意我赶紧过去。
我小跑两步，老乡见面分外“眼红”。秦承用纸巾抹一下嘴角：“鼓掌有什么屁用，快给你嫂子道歉。”
“嫂……嫂子，对不起啦……”
“李晨，你看我的五官端正，衣着考究，像山炮吗？”
“不是山炮，而是平阴第一深情。”
2.
“李晨，你跟我吧，我罩你，以后你不会受欺负。”
瘦弱男叫王文正。他递给我一支香烟：“晨哥，我秦哥喝多了，你多担待。”
“都是老乡，相互照顾呗。”我对秦承说。
“照顾！照顾！”秦承说完，一脚踹在了烧烤木桌上，啤酒撒了一地。
“你TM的没完了是吗？”我抄起酒瓶，指着秦承说。
秦承突然一手把桌子掀了，一手还紧紧地攥住他女朋友的手。我见状，气消了一半，把啤酒瓶甩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承在后面没完没了地追我。我跑，他也跑，我停，他也停……
直到秦承的女朋友狠下心来抽了秦承一巴掌，事情才作罢。
03.
再见秦承，是在去教学楼的路上，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李晨，你好。”紧接着他用左手攥住了我的右手，他的右手还和他的女朋友十指相扣。
我见状，有些恶心。
然后，我说：“你撒开。”
声音有些大，惊到了走路的同学，他们见秦承的样子，纷纷指指点点。
“对不起……李晨……”
“李晨，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道歉。”
我看着秦承诚恳地样子，心顿时软了下来：“那你……那你……那你为什么总是攥着你女朋友的手不放啊？”
“我失去过，更珍惜拥有。”
我的牙根又有些痒痒了，嘴上搪塞着上课要晚了，改天再请秦承吃饭，然后跑了。
04.
我和秦承面对面坐在忘不了烧烤吧里喝酒，他旁边坐着她的女朋友，没有意外地，又是牵着她的手。
秦承大方地点菜，介绍她的女朋友：“她叫王慧，本地人。”
王慧含情脉脉地看一眼秦承，再把手慢慢地抽回来：“让你老乡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我咳嗽一声，看向窗外温柔的阳光，再听见啵地一声，秦承瞬间完成了一个“高难度”动作。王慧低着头脸红不说话，秦承挽起袖口倒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也倒一杯酒：“敬岁月。”
秦承又倒满酒：“你才20岁，哪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岁月，你是考上985了？还是年少有为了？”
我抹抹嘴角，再干一杯：“敬爱情。”
秦承咧开嘴笑了，附和着又干了一杯。
05.
再见秦承，在学校的医务室里。他脸色苍白，眯着眼睛，左手打点滴，右手握着王慧的手。我怕打扰秦承，买了一杯奶茶放在他的床头转身就走。
秦承缓缓起身：“什么时候再喝一杯呀？”
我扭过头对秦承说：“等你好了，我们踩箱喝。”
秦承说：“李晨，谢谢你的奶茶，在异地，有你们真好。”
我怕秦承的废话没完没了，鼻子一酸，转身跑了。
王慧在门外喊我：“李晨，谢谢你……”
当天我在学校活动中心给秦承买奶茶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隔壁班男同学的脚，他直接把我推到在地，又补了一脚。我见对方人多，没有过多理论，爬起身就离开了。
06.
隔天，秦承给我打电话：“李晨，有人向我打听你，说你买奶茶风风火火的踩到别人脚了。”
我说：“没事，咱没理由再找人家茬了。”
晚上，秦承敲开了我宿舍的门，他身后还跟着六个人。他问我哪个是打你人的宿舍。
我脑子一热，指了指斜对面的宿舍门。
秦承带头一脚把门踹开了，但宿舍空无一人。
秦承安慰我说没事，让我早点休息。
后来，我听说秦承带着宿管在网吧把敌人一锅端了。
07.
为了感谢秦承，我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买了一个大蛋糕。
那天王慧不在，秦承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总是局促地搓搓手掌，然后不停地端酒杯。
酒桌散了，他又央求我去买几打银麦啤酒。我们坐在学校广场的角落里，一粒花生米，一口啤酒。秦承越喝越精神，等喝完最后一瓶的时候，他突然在地上站起来：“我得去找王慧。”
那时候的我们，已经读大二了。
08.
秦承没有找到王慧，他哽咽着给我打电话说他在市区迷路了。我和王文正一起赶到他身边，秦承落魄地躲在墙根里，深秋的天气已经很凉了，宿舍回不去，网吧气氛不好。我们索性去了通宵营业的忘不了烧烤吧。
秦承有些冷，把手塞进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副手套，戴在手上。
后来，我听秦承聊起来，这副手套是王慧织的。王慧说：“你这么喜欢牵我的手，我就织一副手套给你，怕你手冷，而且你要喜欢，睡觉的时候也戴上。”
我问秦承：“王慧怎么了？”
秦承咬咬嘴唇说：“我把王慧弄丢了。”
“李晨，你知道大学爱情吧？有的结果很好，有的结果只能慢慢释然。我在想，等毕业以后，我是留在临城还是回济城。这件事是我和王慧之间的阻碍和隔阂。那天，我去厕所的时候，王慧在我手机上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是我高中时候的初恋小霞，王慧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只是听着小霞在电话那头说了整整十分钟。十分钟，我都在厕所里拉肚子。等我出来的时候，王慧已经不见了。她把手机给了厕所的保洁。”
“解释一下就好了呀？！”我说。
“没用了。”
“为什么？小霞都说什么了？”
“小霞，呵，小霞说，等你放假回来我们还在那家酒店等你。”
“啊？！你还是人吗？”
“王慧太傻了，小霞说的酒店是吃饭的地方，不是住宿的地方。”
“那你再去和人家吃什么饭？”
“我……她和我高中时期最好的男同学结婚了，要准备办婚礼了。”
“秦承，这事儿还有救！”
09.
秦承接连几天都在王慧的宿舍入口等她出现，就连她经常吃饭的小摊位都等过了，可就是没有等到她出现。
秦承骂我傻b，他觉得这是最愚蠢的办法了。
我没有反驳他，而是和王文正一起陪他等。
后来，终于等到王慧出现，她是来收拾宿舍里的行李的。
秦承跪在王慧脚边，王慧面无表情，只是准备上车。王慧的舍友拉秦承：“你们都冷静一下吧，王慧的父亲突然去世了。”
秦承哇地就哭了。
10.
我和秦承坐在忘不了烧烤吧喝酒。秦承对我说：“我既没有脸面去参加小霞的婚礼，又没有资格参加王慧父亲的葬礼。我们要毕业了，李晨。”
我鼻子又一酸。秦承拿起小刀的酒瓶晃了晃：“到头来，陪我们最久的是这杯酒啊……”
然后，秦承起身说要去卫生间。我等了好久，秦承都没有回来。老板娘突然跑来对我我：“兄弟，你朋友怎么了？躲在厕所哇哇地哭，门也打不开……”
我在卫生间门外拿了一瓶小刀，坐着喝，等秦承出来。秦承出来以后，肿着眼睛，伸出右手，攥住我的左手。我的眼泪哗地一下就流下来了。
11.
2017年，我参加了秦承的婚礼，他一脸幸福地牵着新娘的手，我在他面对新娘陈述所有感情的时候，突然想起2013年秦承说过的话：我们毕业了，李晨。
后来，秦承有了女儿，小葡萄。
我突然感慨秦承的左手和右手不再空空，他成了丈夫和父亲。也想起秦承说过的话：“我失去过，更珍惜拥有。”
后来，我把这些故事讲给我孩子的妈妈。她打趣地说：“王慧织的那副手套，秦承是不是早就丢了？”
我说：“我们错过了某段青春，却也自己暖热了整个人生。”
12.
后来，过了几年的时间，即使经济条件稍微好些。我也一直在喝廉价酒。因为我一直记得那个年代，那些青春，我喝过最廉价的酒，我见过最深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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