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李国俭,是一届“乡绅”,他叫王天行,是一名“恶霸”,他们出生在同一个地方, 经历着不同的人生,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绊一生。
在他们出生的樱花镇,有三名家资丰厚的地主,李国俭家排第三。财大气粗这个成语在樱花镇体现得淋漓尽致。如果人们在街上同时遇见这三名地主,那他们一定会按排名的先后顺序打招呼。
在学校,私塾先生对这三家富贵子弟,丝毫是不敢怠慢。但如果三人打起了架,先生还是会向着家产最富裕的那家公子哥。
三位富家公子在出生后,就被人们贴上了地主的标签,成了让同学们都艳羡的富二代。
但是,在“恶霸”王天行眼中,地主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国俭。所以,从那天之后,他便称呼李国俭为“地主”。而从那天之后,李国俭便称呼王天行为“霸王”。
那天,私塾先生一宣布下课。同学们便收拾书本准备离开私塾。李国俭在离开时,不小心碰到了樱花镇首位富甲的公子刘罩天。
平日里,刘罩天依仗父亲,在樱花街耀武扬威,对同学更是非打即骂。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刘罩天伸手就给李国俭一拳,刘罩天比李国俭大两岁,身材又抵上两个瘦弱的李国俭。
李国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的跌坐在地,头磕在了桌腿上昏了过去。
等李国俭醒来,看见刘罩天头发蓬松得像个鸡窝,衣服被撕扯得皱皱巴巴,鼻孔处还挂着残留的血迹,正低头蹲在他面前。
刘罩天身旁站着同样膀大腰圆的王天行。那天,夕阳的最后一抹落日余晖,透过窗打在王天行的脸上,王天行满脸正气,宛然一位“西楚霸王”。
“说完,快滚!”王天行狠狠地拍了一下刘罩天的后脑勺。
“那个,对不起,李国俭,刚才是我的不是,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吧!”刘罩天从一个猛禽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那天,李国俭和王天行一起行走在樱花街上。李国俭问王天行:“你不怕他爹给你爹穿小鞋吗?”
王天行一脸神气地回答:“我告诉那龟·孙子了,他胆敢回家告诉他老子,我就打他个满地找牙!”
“李国俭,刘罩天和于争两个熊包长大后注定成不了地主。在我心中,樱花镇的地主只有你一个。”王天行说完一脸笃定地望着身边瘦小的李国俭。
从此,王天行称呼李国俭为“地主”,李国俭称呼王天行为“霸王”。
长大后的霸王长着一张四方脸,一身的肥膘,走起路来,肚子上的肉随着步伐,左右甩动。
霸王脾气不好,像一个定时炸弹,蘸火就着,时常与人打架,可他从未对地主发过火。反倒像一位大哥哥一样,保护着比他瘦小的弟弟。
地主的父亲常告诫他:“霸王这孩子眼中满是煞气,以后定会闯下祸端,你还是离他远些吧!”
后来,父亲的话应了验。霸王在与临村恶霸的争斗中,以一敌百,伤了人,被抓进了县衙。
地主背着父亲,悄悄地跑了十几次知府老爷家,花了足足一百两纹银,才换回了霸王的自由。
父亲活着时,总对地主说:“国俭啊!你一定要记住爹的话。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啊!”
这句话陪伴了地主二十年。父亲走后,这句话就一直蜗居在他心间。如今,他也常常和儿子说这句话。
这几年,地主他一直遵循老.祖宗“勤俭持家”的家规。在地主的悉心经营下,他家的资产一跃成了当地的第一名富甲。
每天清晨,鸡鸣三声后,地主就会“腾”的一下坐起身,迅速地从墙上拿下一件蓝色棉布大褂。急匆匆地推门而出,倚靠在正房的房门前,直到看见家里的帮工们都走出大门,才肯转身回房吃饭。
吃过早饭后,地主会穿着一身绿色缎面的丝绸大褂,头戴一顶黑色瓜皮帽,背着双手,在田野边巡视游荡。他会把水田里的情形刻在脑中,然后,再估算着收工时,帮工们的进度。
每天傍晚,他都会顶着落日的余晖,背着双手,向自家的百亩稻田地走去。
一年四季,风雨无阻。地主认为懒惰是人类的天性,如果,你不监.视这群帮工。那么,他们就会个个变成一个慢悠悠的磨洋工。
地主的一日三巡,让帮工们早已司空见惯。与地主住在同一个院落里的帮工们时常会唠起地主。地主虽然拥有荣华富贵。可他清贫的日子,却过得不如一个帮工。
因为,地主在吃的方面是出了名的节俭,一个咸鸭蛋都必须要吃上一周,才肯作罢。
有一次,地主见一个帮工一顿饭吃了一个咸鸭蛋。帮工永远记得地主当时的表情,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眼睛瞪得像一个灯泡那样大。
地主背着手,脑袋晃得像个茧蛹,眼里充满了难过之情,他严肃地对帮工说:“铁蛋啊!你父亲没有告诉过你,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吗?”
帮工们知道地主这些年都是靠口挪肚攒才拥有了这一大片家产。他们时常同情地主,他们曾经试想过,如果让他们与地主互换身份,他们才不干呢!
因为,地主是属貔貅的。貔貅的屁.股没有眼啊!吃进去,就别想让他往外拉。所以,与其让他们当一个貔貅地主,他们宁愿选择去当一个自在的帮工。
父亲在世时,地主和霸王时常会偷摸地去后山那棵大杨树下,约上其他人,一起斗地主。地主牌技了得,他喜欢当地主。所以,他通常就是那个被人斗的地主。
父亲去世后,霸王就会每天雷打不动的去地主家。他们继续斗地主。日上三竿,打累了,他们就躺在竹椅上,忆起了童年。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地主和霸王也一天天的老去。地主本想着操劳了一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可谁成想,爱斗地主的地主终于有一天成了众人的斗地主。
大家抄了地主的家,分了他辛苦攒了一辈子的稻田地和省吃俭用才扩大的一片家业。
那天,地主连滚带爬地抱着那个抄家人的腿说:“孩子,求求你了,给我留下一亩稻田地吧?”抄家人猛劲地一甩腿,地主就趴在了地上,牙正好磕在了门槛上,磕掉了一颗大门牙。
第二天,他们给地主戴上了一顶又高又尖的大帽子。地主就像一只丧家犬一样跟着前面的人,低着头走在街上。
那时,地主已年过六旬,经过这一折腾,两鬓也染成了白发。
“啪”的一声,一个鸡蛋飞到了地主头上,碎裂的鸡蛋顺着地主的额头,流下了一丝丝粘液,黄色的液体又流在了地主绿色的丝绸大褂上。
地主成了乡亲口中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成了真正的斗地主中的那个地主。这时,霸王跟头把式地从远处跑了过来,他举起一把扫街的大扫帚就朝众人打了过去。
“妈.的,你们这帮杀千刀的,你们都忘记十年前,是地主发粮赈灾,才让你们的孩子活了下来吗?今天,你们胆敢斗他,我就和你们拼了这条老命!”霸王像一个冲锋陷阵的士兵,双眼布满了红血丝。高举扫帚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
“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家.伙抓起来!”管事的人一声令下,众人便纷纷扑到霸王身上。
岁月不饶人,霸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以一敌百的霸王了。
霸王被十多个硬汉压倒在地,被五花大绑地捆成了一个粽子。众人将他腰上系了根绳子,这根绳子又拴在了地主的腰上。
霸王不肯走,地主也走不了。“打他个造.反.派!”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硬汉们又一拥而上,对霸王拳脚相加。
地主扑到霸王身上,霸王鼻子流了血,两眼淤青,脸也肿得像一个发面的馒头。霸王拼尽了全身力气,挣扎着又扑到了地主身上。
此时,在樱花街上,到处弥漫着樱花的香气,一阵微风拂过,樱花们追随着风儿飘向了远方。
在樱花街上,两个曾经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如今都已年迈。但他们仍昂首挺胸、面露笑容、不卑不亢地走在这条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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