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侧面》（十）绅士“比尔·奈伊”

作为人，我们有一种深藏不露的秘密触觉——我们习惯从一个人的外表带给我们的第一感受上，来快速分析和认知这个人，从而迅速的、从非客观的主观角度，来判断我们对这个人的好感或者非好感。

林月亮认为在这种能力上，自己尤为灵敏，并且尤为偏好。

她正是这么一个喜欢把周围的人严格一分为二的人：喜欢的和不喜欢的。她总是几乎一眼就下定一个绝对结论，无论与那个人接触时间持续多久，那种第一感觉带来的喜好或者厌恶也基本不会再变。

林月亮对于高中时期教育过自己的老师，留下深刻印象的确切说有三位。一位是二中最牛的历史老师魏驳明，一位是她的语文老师马文新，还有一位是英语老师翟建启。

先说翟老师。他留给林月亮深刻印象，说实话却不是因为他教课有多么精彩。林月亮实在没觉得这位先生的英语讲得有多好，多吸引人，否则她对英语会兴起应有的兴趣。林月亮只是觉得这位三十多岁的翟老师实在捯饬的挺得体，挺斯文，挺绅士。为此，她坚定的喜欢翟老师的课。

翟老师人很瘦，头上的头油还是发蜡，在那个年代很让人眼前发亮，当然，作为学生的林月亮也不知道老师头上抹的到底是什么。反正他永远是头发锃亮，向后背着一丝不乱，即便有时候一缕头发散落下来，搭在他左边的额角也还是很迷人。他的小胡子，修整的就像英国电影《狂野目标》中的杀手维克多的小胡子一样，这么想来，其实这位翟老师和饰演维克多的比尔•奈伊还真是有几分神似。

夏季时，翟老师总是白衬衫塞进深色的西裤里，衬衫袖口要么整整齐齐扣着，要么挽起来露出一段前臂，有时讲着课右手拿捏着粉笔晃动以加强话语的分量，而另一只左手则随性的插进裤兜里。啊，在林月亮的眼里，翟老师简直帅极了！

春秋两季，翟老师通常在白衬衣外加上一件蓝黑的西装。那时的老师还不常见打领带，白衬衣的领口散开两粒扣子。翟老师脚上的皮鞋总是一尘不染，总很得当，给人很利落的感觉。

私底下，林月亮拿班主任刘老师与翟老师进行过比较，认为刘老师太差强人意了。虽然他有时一身衣服本来很得体，也是白衬衫蓝西装，但到了脚上，却是一双笨拙的甚至脏不垃圾的白旅游鞋，任再好的衣装也白糟蹋了；同样，在穿着白衬衫的季节，刘老师有时候也不经意把一只手搭进裤兜，可遗憾的是，他白衬衣的袖口既没扣上袖扣，也没有把袖子随意挽起来，而是就那样任由着半条白布片耷拉在胯旁。那种状态，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衣衫不整。表现出来的根本不是随意和不修边幅，而纯粹是邋遢。

即便在课堂上板书时，翟老师的背影和侧影，也都透露出一位绅士所具备的气场。

林月亮总是不禁在课堂上走神，时常给翟老师设计一些桥段和出境的场景，她觉得翟老师应该成为她的电影中的人物，专门演绎绅士，那会是他最本色的出演。因为翟老师本人就像一位时刻在参加上等人晚宴的绅士——他总是衣冠整洁，一尘不染，彬彬有礼兼侃侃而谈，挺胸傲首并且精神充沛。林月亮想：“如果他不是绅士，这世界上就没有绅士可言了。”

尽管林月亮对翟老师的外表如此着迷和想入非非，翟老师的男中音也不难听，至今，林月亮的脑海中还留有翟老师在课堂上边发音“Example”边板书写下这个单词的情景。但是，她没有因为他就特别喜爱英语，她自始至终也没有被可敬可爱的翟老师激发起学习英语的兴致，更没有树立起学习英语的热情。但林月亮还是欢迎他来上课，因为看着这个人总是比较舒心。所以，基本上她没有得到翟老师的任何有益帮助。

这一点，实在可惜。

林月亮关于自己眼中翟老师的一切，他的整洁，他的魅力，他的小胡子，她对他的感觉，哪怕他的授课效果，她从没有与同学探讨过。如同一个多彩的梦幻，她只愿自己默默感受。

后来，林月亮常常在心底默问自己：“我的英语学的不好，难道是因为我把心思和注意力，更多的花在了翟老师身体上，而不是课本上和他讲授的内容上？”谁知道呢。

走入社会，林月亮也曾几次大张旗鼓的买书，并下定决心攻克下英语，一次是九十年代，她买了整套的《许国璋英语》还有磁带，但学着学着最后不了了之；最近的一次是几年前，有一阵子她的工作比较清闲，就突发奇想在网上购买了整套的四大本《新概念》。不成想努着劲儿把第二本刚刚学完，工作又忙碌起来。新概念再次被束之高阁。

最后，她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没有学习外来语言的天赋——“我认为根本原因其实是我的听力不好。听不清便记不清，不能快速的完整的重复出刚刚听到的一句话，也就不能很好的模仿，不会模仿别人的语调，更不喜欢背诵，所以，我学不好英语是必然的了。”

这个世界还有多少个同属于“林月亮”的念头呢？

林月亮听人说，翟建启老师娶的媳妇正是她老家村子里的姑娘。但她从来没见过他到她们村里，那时没有，后来也没有。

到现在，她掐指一算，翟老师大约六十岁左右了，该退休了或已经退休。他是否还保持着那份绅士的翩翩风度，更加与比尔•奈伊相像？她真希望是的，并且希望永远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