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长发及腰(49)

我已长发及腰(49)

老鹰这几天日子不好过。

军部大楼顶层，从外观看上去极普通的房子，平时少有人光顾。推开栗红色的门，一片宽敞赫然在眼前，厚实的地毯上站着10来个身穿军服的男人，垂头而立，上司正训话，这是各部门一把手每周的例会。

柳雄飞、老鹰，这帮职务同级别的人，每人脸上表情各异，带着严肃的惶恐。上司把双腿放在办公桌上，抽着雪茄，舒适感令他语调悠然，不像是训话，倒像是婆婆教导媳妇语重心长：你看看，你们这帮啰啰，哪个让我省心，整天闹出乱七八糟的烂事。T科，连个科员辞职原因到现在还没查出？

老鹰想开口辩解，傍边的柳雄飞碰碰他，上司把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手里的雪茄换只手，这样更舒适：又跑到舞厅闹事，打死人，那人是谁？是皮带帮的人，这些人心狠手辣。

这时，有个声音说：敢和我们较劲，给他们吃枪子。大家吃的一惊，谁也没想到会有人连报告不喊，打断上司的话，上司继续抽着烟，烟雾在他的头顶层层扩散：T科科长来了吗？老鹰连忙从人群中大踏步走出，在上司面前立正：拉出去，枪毙。

所有人惊的目瞪口呆，那人是新提拔的刑侦科长，叫道：我犯了什么罪？我犯了什么罪？

上司：等等，你什么错都没犯，老子现在心情不好。

那人直喊饶命。被老鹰从门外喊来士兵拖了出去。上司继续他的训话，保持语调的悠然：现在可好，人家找上门，兴师问罪，让交出凶手，大家说，交谁？这件事交T科办理。

老鹰不敢迟疑，回答了三个是。

A科，上司开始点名所有科，数落了每个科工作的大堆出现的问题，最后，上司总结：各位，请您们理解我，现在时局动荡，形势不稳，内忧外患啊，大家要同心尽力，为国家效忠，为总裁效忠，为民众服务，小心行事，不要自己找麻烦，要处理好公事，更要处理好家务事，有的人，女人关系拎不清爽，差点搞出人命，人家告到上面，我被骂的最凶，找女人，看清楚再下手嘛，别让人抓住你的小辫子，负责调查的部门，查清楚，别让我这脸丢的太难看。

上司大概坐累了，站起来，活动着双腿，走进站立着的人群，又说了几件事，已到中午，结束训话，等一把手们全部走出办公室，上司长叹：累死我了。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老鹰的午饭设在酒馆，出门时，老鹰为感激柳雄飞刚才的提醒：一起去吃老家的火锅。

柳雄飞：抱歉，我中午有事，改天我做东，你去的那一家？

老鹰：弟兄们订的，好像是珠江路。

柳雄飞：老东门有一家重庆火锅，更地道。

老鹰：嗯嗯，一定去尝尝。

大鹰、熊鹰、三鹰早候在“芙蓉火锅”的店里，看见老大脸沉着。

大鹰：这店的火锅地道些。

熊鹰：大哥。65度老白干。

三鹰：我把你的最爱请了来，为你老压压惊。

老鹰：个龟儿子的，什么事情需要压惊？弟兄们放心，啥事没有。

老板过来，用木炭燃起火锅，很快，一股浓郁的烟升起，铜制的火锅倒进红白相交的底汤，血红的朝天辣椒漂浮汤的上面。

许莉娜带着阿伟摇摆着走进来，满房烟雾，空气中一股强烈的木炭味道：哎呀哎哎呀，要点火啊。

老鹰看见许莉娜，十分开怀：许小姐来了，真给面子啊。

许莉娜一改往日女装，身穿男式皮夹克、皮裤、皮靴，头发盘进了皮帽里，几分英气，几分威风，另类时尚，带有街头痞子的不屑，和这家饭店风格协调，与老鹰他们一起，浑然是他们中的一员。阿伟身穿与许莉娜相搭的夹克装，不用说，这是按照许莉娜的要求着装，扁扁的大背头，梳的光洁明亮。

超辣的火锅曾经是老鹰和许莉娜的喜欢，从荤到素的菜肴摆满一桌，乞讨的人在门外远远瞄一眼都觉的肠胃翻江倒海，勾起狂吃的欲望，老板赶紧用剩饭把他们打发走，放下上卷的布帘。

做过厨子的三鹰负责往火锅里下菜，熊鹰和大鹰陪一左一右陪老鹰，许莉娜落坐老鹰对面，吃火锅，需要等锅里的汤烧沸，等的这段时间，从凉菜吃起，摆的香椿豆腐、盐水鸭、水煮花生米、猪头肉，阿伟立在许莉娜身后，老鹰奇怪地：你的小白脸怎么不吃？

许莉娜：不用管他，他替我开车。

大鹰：我们哥几个先和大哥喝一杯，祝大哥步步高升。熊鹰喊三鹰过来敬大哥，三鹰正在搞火锅，举了酒杯，刺溜酒杯见底。

老鹰：高升个九头鸟，喝-----

大鹰：这杯酒和大嫂喝，看我这嘴，该叫伟嫂，对吧。

大鹰看看阿伟，阿伟假装没听见。

许莉娜笑起来：大嫂、伟嫂不都是嫂子吗？你说呢，老鹰？

老鹰本来满肚闷气，如今有酒有菜有女人，不痛快去掉大半：废话少说，喝酒！

三杯酒下肚，老板过来撤了凉菜，把烧的热腾腾的火锅端上，雾气迷蒙一片，三鹰跟过来：里面的菜可以捞了。

三鹰把切成片的羊肉放进去，火锅内的汤翻滚着，肉，翻成卷：马上吃，肉嫩。

从火锅里捞出的菜，放进调料盒，味道全在里面，辣的狠，烫的汹，辛的酒，整个身体火火的温暖，每个细胞在跳舞。

许莉娜：大哥，小女子惭愧。

老鹰：愧从何来？

许莉娜：不知道我哪得罪了大哥，说出来，当着各位兄弟的面，我陪个不是。

老鹰：怎么讲？

许莉娜：我的婚礼只有大哥你未到？

老鹰猛拍他的方脑袋：得罪得罪，有任务有任务。

许莉娜；军长和他四个班的姨太太都来了，还问起您呢。

老鹰连忙起身：说，咋给你赔罪？

许莉娜：老规矩，三杯再说话。

老鹰不再说话，喝完三杯，三鹰把锅里的菜捞起，放进老鹰的的盘子里，大鹰则为许莉娜添菜。

许莉娜：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老鹰：我知道你是无事不会来吃我的饭？

许莉娜：我有个小请求。

老鹰：说。

许莉娜：你的弟兄打人，差点把人打死，你管不管？

老鹰：南京城，有敢惹你的人？

许莉娜：不是我，是我闺蜜郁金香，要不是路警把趴在水窝里的郁金香救起，周围人都说她死了，路警心眼好，叫了医生，结果，郁金香捡回一条命，郁金香让人给我带信，我去看她，妈啊，郁金香成了烂菜花。王教官这人下手太狠了，大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许莉娜的眼圈红了。

老鹰：哎呀，这，男人打女人，天经地义，再说，你的闺蜜，什么，等等，郁金香，王教官的姨太太？哈哈，人家打自己的女人，我怎么好管？

许莉娜：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算我没讲，我有孕在身，不能奉陪，阿伟，走。

老鹰：别别别，你走了，这火锅的味道会成了冬天的冰窟窿，凉到心尖尖里，什么了不起的事，好商量，好商量。

许莉娜拿捏住老鹰的脾气，仍满脸愤怒，坚持要走，暗地使个眼色给阿伟，阿伟楞了三秒钟，上前拉住许莉娜：许小姐。

这是许莉娜为阿伟立下的规矩，她喜欢这个称呼，听上去年轻，还有一种少女情结。

阿伟：许小姐，科长这顿火锅，可是名副其实的川味，符合您口味，您要是走了，他们会失望的。

许莉娜：人家无所谓，要不然这点忙不肯帮。

阿伟：科长一定有为难的地方，再说，还有三位长官。

老鹰：屁话，我不发话，他们算个鸟。

许莉娜：大哥说的是，这才像我敬仰的男人。

老鹰：拉倒吧，我要象个男人，当初你会跟军长跑，你的敬仰早给了军长。

许莉娜瞬间满脸泪雨，竟伤心的哭泣起来，令在场的人人莫名其妙，

老鹰：怎么回事？哭什么?

许莉娜：没想到你现在还怨我？你知道军长的为人，要不然，我现在怎么会和阿伟结婚，当初，你怎么不和他一拼，你要是恨我，我今天不该来？

许莉娜泪眼婆娑，梨花带雨。

老鹰：瞧瞧瞧，这是唱的哪一出，今天请你来吃火锅，怎么搞的像忆苦，不就是王教官打小老婆这点的事，我答应，给你闺蜜出这口气。

许莉娜破涕为笑，对阿伟说：阿伟，来，好好陪大哥喝。

阿伟拉过椅子坐：大哥，来来，我敬你。

这顿火锅吃到天色擦黑，吃客们红光满面，心满意足，各自回去。

阿伟开车，许莉娜在后面靠着椅背打盹：你今天，表现很不好。

阿伟：对不起，许小姐。

许莉娜：回去再给你算账。

阿伟：是。

回到群芳楼，阿伟把许莉娜照顾下车，佣人都在门口等着，进了门，上楼，阿伟扑通一声跪来下，许莉娜冷漠的语气；拿鞭子来。

佣人不敢怠慢，许莉娜手里的鞭子高高举起，准确的打在阿伟的身上，阿伟不敢吭声：到现在还在三心二意，你人在我身边，心早跑了。你说，刚才吃饭的时候，你的脑子是不是又在想那个前任？

阿伟：没有，小姐，

许莉娜：你是我的，懂不懂？

阿伟：小心动了胎气。

许莉娜：你是存心气我啊，你们男人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阿伟：是，小姐，消消气，今儿应酬一天累了。明再罚也不迟。

许莉娜听见这话，笑道：这还差不多，知道疼人了，虽然这样，还是要重罚，免得你不长记性。

许莉娜喊来男佣：拖下去，打50鞭，不许睡觉。

许莉娜揉揉双手，走进卧室，阿伟看着她的背影，没敢再楞，跟着男佣人走出去。

早上，老鹰还没进办公室，外面站着两个不认识，身穿警服的人，看见他，满脸堆笑：科长好。

老鹰进了办公室，三鹰说;那两人是江北岸边的警察，有事找你。

老鹰;江北？

三鹰：是呀，说是有要紧事找您。

老鹰：那地方不归我管，叫他们走。

三鹰：我早给他们说过了，他们不肯走，说这件事只有科长你能摆平，别人没那个能耐。

老鹰：不会又是老公打小老婆吧。

两人大笑；喊他们进来。

两警察一胖一瘦，胖警察大肚子，像女人的十月怀胎，瘦警察像根电线杆杵着。

胖警察：长官，你可要给我们做主。

瘦警察：是呀。

老鹰:你们是那个部门的，看着眼生。

胖警察：我们是江北警察署的，本来不想麻烦长官您，只是，

瘦警察：只是这件事我们那都管不了，只好越级找你。

老鹰：什么事。

胖警察把那天在船上王化儒把人扔进长江，长江水急浪涌，人救上来已停止呼吸。多人作证，跑码头的兄弟没冒犯他。

老鹰猜这人是王化儒，心说，王教官啊王教官，你这是作死的节奏，嘴上说：我只管逮人，三鹰，告诉他们该去哪告？

三鹰领着他们出去。

老鹰翻开桌上的卷宗，看见柳雄飞递来的关于程子昂突然离职原因调查，心烦的扔到一边。柳雄飞提拔是板上钉钉的事，老鹰如果聪明，该考虑和柳雄飞走近，柳雄飞今后的前程不可估量。

老鹰不由想到自己的处境，心中无限烦闷，这些日子部门没有战绩，挨训的场景犹在眼前，实在令人恼火。

老鹰对三鹰做个手势，三只鹰很快聚集。

老鹰：都说说。

大鹰：美国佬请了保姆，每天送三个孩子去学校，放学接回家。

老鹰：美国佬不接了?

大鹰：我了解过，美国佬说这样能节约不少开支，这是私事，他早想这样做。

熊鹰：做秀。

熊鹰：老狐狸是被皮带帮的人有联络，那人带走好几个皮带帮骨干成员，说是搞什么解放。

老鹰注意的听着：继续盯，他家周围不要断人。

三鹰：比利时耗子逃到北方，他家人说他因为小女儿走丢，心里不安。到现在没露过面，留下一家孤儿寡母。

老鹰打断他的话：他和姘头逃了，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

三只鹰有些兴奋：还是大哥厉害，查到了。

老鹰：干的不错，你们帮我想想，还有件事在我心里，想不起来。

三鹰：美国佬要升职。

老鹰：对了，美国佬的女儿有个生日宴会，柳雄飞专门邀请我，哎呀，差点忘记，你，马上，为她女儿准备礼品，多花些钱。

桌上的电话响起，老鹰拿起，是王化儒打来的。老鹰的热情比任何时候都浓郁，心里却说：教官，你的大限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