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夷城外有漫山遍野的花，姹紫嫣红。
道士模样的年轻男子牵着马，却无心欣赏这美景。
“小道士，小道士，小道士……”纯白的小猫跟后面，声音弱弱的，软软的。
“小妖，你要跟到何时?”年轻男子站住脚步，也不回头，声音冷冷淡淡。
“我.……”小猫用爪子摸了摸头脑，煞是可爱。
“你修炼百年，何苦呢?”年轻男子转身，看着这小猫。
“可是……”
“你且回山中修行吧。”他拉着马，不再说话，挥手留下一个法阵，小猫再也近身不得。
百年前，她只是刚修成人形的猫妖。因与剑宗长老结下善缘，便自幼拜于离剑宗座下，住在山脚下，食道家烟火修炼。
她记得那日，是小道士第三次下山，那时他不过二十左右，清新俊逸，虽儒雅却没有如今的冷冽。
他被山上的其他小妖作弄，迷了路，无奈
在桃花树下叹气。她卧在树上观察他许久，
最后不由咯咯笑了起来。他真的好可爱。
于是她幻作凡间女子 ，一身道袍，来到他的面前。
“小道士，小道士，你为何久久在此徘徊呀？”她笑眯眯地看着他。
伏城不由脸一红，行了个礼。“小道修为尚浅，被山上这些小妖作弄了。”
“我也要下山，不如小道士……呃，道友同我一起。”她眨了眨眼。
伏城的耳朵有点红，点了点头。
“道友下山所为何事？”阿离走在他的旁边，发觉他比自己高了好多。
“山下有邪魅作乱，师父派我送东西给师兄，并且下山历练半年。道友呢？”伏城看着她，故意放慢了脚步，毕竟道友看起来这么小，怕是跟不上他。
“我亦是，不如我们结伴。”阿离抬头看他，眼睛发亮。
伏城竟一时不知如何拒绝，只能点了点头。
她便同他下山，和他一起历练。他修行尚浅，且她自幼食道家烟火，妖气并不大重，只当她是道友。
那段日子，真的开心异常。
他们回来后，他在山脚下红着脸告诉她说，他们离剑宗可以娶妻生子。若她答应， 三日后在桃花树下相聚。
三日后，她来了，他却未来。她等了许久，最后还是杜鹃姐姐告诉她，他知道了，知道 了她的身份。
她不甘心，以为是他的师父阻拦，便前去他们山门前找他，却被拒绝在外。
他在门内，她在门外 ，他的一字一句，透着门，仍是让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他说，小妖，人妖殊途，休为此等儿女情长毁损修为。
果然，人与妖尚且没有结局，何况道士与妖。
此后，他每次下山，她都偷偷跟着。只是为
看他一眼，或者互他周全。
只是如今这才跟在他后面一百年，却没有机会再跟了，她之前还想着，陪他一直到得道升仙呢。
罢了，皆是命吧。
此番下山，伏城是授师命所托，前去收伏作乱的蛇妖。
这蛇妖其实与他也颇有渊源，三百年前他便奉师命与众师兄弟前去收伏蛇妖。奈何当时中计，只剩他一人与蛇妖独斗，活下来已是万幸。
也是那日，他最后一次见阿离。
走过凤夷城，蛇妖的住处便在后山的一处黑湖之中，四周极为阴冷。
他引诱蛇妖出来，怎奈蛇妖迟迟不出。
到了夜间，黑湖上面起了浓浓的雾气。
“伏城，伏城。”熟悉的声音在他耳旁想起。湖面的中心，小猫妖站在那。
“阿离。”伏城轻唤了她一声，却又微微皱了眉。虽有阿离的气息，可给他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即使三百年未见，她也不该变成如此。更何况如今这是蛇妖住处，她出现在此时，分明有诈。
他挥剑向前砍去，只是道幻影。
“果然与三百年前不同，有了些长进了 。”蛇妖的声音在周围响起。“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这幻影有那猫妖的气息，我又为何认识这猫妖？”
“妖孽，休要多言。不如出来一战。”伏城将剑背在身后，眯着眼，不愿与他多说。
“那猫妖投靠了我，不如你跟她一起，这样你们便可以双宿双飞了。”蛇妖仍未出来，声音中带着点讥笑。
伏城不理，闭上了眼，通过神识感知他的方位。
半刻时间后，总算逼出了蛇妖。
蛇妖将死时，看着他笑了。“百年前我就应该杀了你。若不是那小猫妖拼死相护，以妖元换你一命，你以为我当真放了你。”
蛇妖自叹三百年前走错一步，如今招此大祸。
他有些发愣，却不愿相信。蛇妖天生狡诈，他的话又怎能信。
可他的手却不自觉地颤抖。
山脚的桃花树下，他一人立于此，只是却迟了四百多年。
“你来了，可她却死了。”杜鹃站在树上，叹了口气。
“不。”
“你何必自欺欺人?”杜鹃看了他一眼。“阿离曾说过，你极有慧根，他日必能得道升仙。如今阿离已死，你不如好好修炼。”
“我自幼拜于离剑宗，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所系之事为天下苍生。可修道之人，最初仍是人，总要有些私心。”他想着那只小猫，他说过要娶她的。
“如今你离开离剑宗，在此又有何用？苦等下去亦不是办法。”杜鹃有些无奈。
前几日听闻此次下山收妖的伏城道长自回来后，便有些异样。没想到昨日竟然提出离开了离剑宗山门，据说他跪了整整一夜，后来又与师尊密谈，这才放了人。只是没想到刚下山，他便来了这里。
“人妖皆有轮回，等，总是能等到的。”他看着杜鹃。“至于离开离剑宗，只是为了当初的遗憾罢了。”
因为早在四百年前，他就应该离开的。
三百年前那日，他和蛇妖打斗，原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醒来后，只有阿离在他身旁，蛇妖已不知去处。他打算去凤夷城找师兄弟会合，她便以真身跟着，一直跟到凤夷城脚下。
他以为她真的听他相劝，这三百年回山修
行，竟没想到是这般结果。
那日凤夷城下，竟成了永别。
只是再无人，跟在他身后，一声声唤着：小道士，小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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