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4年,格林兰道火车站。
天空灰蒙蒙的,还飘着雨,所幸的是没有达到要打伞的地步。
火车站的候车室内,只有一个衣服陈旧破烂的流浪汉坐在角落的一张矮椅上,背靠墙,闭眼,打着瞌睡。
“啪!”
候车室的门被人粗鲁地打开。
流浪汉厌恶的微撑双眼,瞥了瞥打扰他休息的两位来客——戴高帽子的年轻人和他的仆人。年轻人脸色正弥漫着愠怒,同门外的天气一样阴沉;戴矮帽子的仆人神情低下顺从,犹如一只被捕的羊羔。
“嘿,马克!这回我不叫我父亲把你赶出庄园,我就下魔鬼的地里去。你瞧瞧你——你带的什么路——这该死的鬼地方——这下回不去了吧,这下你该得意了吧——你说呀,说呀!”
高帽子一进门就侧着脸对矮帽子吼着。
“别这样,少爷,”矮帽子苦苦哀求,试图改变他主人的主意,“你千万不要让老爷把我赶走。这都是我的错——但这条路可是少爷你自己选的呀!求求你,少爷,别去跟老爷说,别去,就当是可怜可怜我陪了你这么些年吧!”
“哼!”高帽子满嘴凶恶,“我一定要去,一定要去!我要让父亲知道你的恶行,要让你坠进撒旦的坟地里去——你竟敢说这条路是我选的,竟以为这是我的错。你这该死的下人、奴隶,我一定要叫父亲辞退你,一定!”
接下来的大声咒骂与低弱哭诉实在不容人下笔叙述,盖因它们太感人,也太令人厌烦了。
也许是这种友好的交流经常有机会上演,致使高帽子觉得有些无聊了。他丢掉对矮帽子的继续诅咒,开始用正眼瞧起候车室内来。
他很快发现了新目标。新目标也成功地把他对矮帽子的善意接下了。
“喂!”高帽子凶声朝着藏在角落里眯着眼的流浪汉劝告,“臭乞丐!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你立刻,马上出去!”
“嘿!年轻的先生,”流浪汉把双手抱在胸前,露出一副懒散样,轻蔑的回礼,“可这儿并没有规定我不能坐在这里。”
“噢,天啊!你这个被上帝抛弃的狗东西,竟然还有理由开这般大的玩笑。我再说一次,你,立刻,马上,给我出去!别玷污了上帝和我的眼睛。”
高帽子此刻的脸上挂满怒火的颜色,比烟花还灿烂哩!
“年轻的先生,”流浪汉不为所动,可能是吓得呆住了,“你无权让我那样做,除非你是上帝——但这不可能。你该收起你那连一粒沙子都塞不进的心胸,然后别再像条恶犬一样狂叫。”
“你、你这无家可归,该进地狱的混蛋!”高帽子接受不了流浪汉对他的赞美,他大叫着,等压下胸脯的起伏,他急声对矮帽子吩咐道:
“马克!你给我把他赶出去,让他滚出这里。只要你让他从这里滚出去,我就不对父亲说你的那些糊涂账,也不叫他辞退你。”
“非常乐意,我的少爷。”矮帽子看起来很高兴,语气像抹了蜜一样对他的主人表示他对这份工作十分有经验。而他对那位下等人却不是这样。他愉悦地离开他的主人,走近流浪汉,万分善良的开口告诉他:
“诶,先生。如果你不想被我扔个狼狈,我希望你能自个儿走出去。”
大概是他的善良感动了流浪汉,流浪汉站起了身子。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远处确实传来火车车轮“哐珰哐珰”的声音。然后他向门外走去。在他迈步走出候车室的大门时,他回头对两位表示祝愿:
“高帽子先生,我十分期望你的帽子能再高一点,也再大一点——要是能刚好到把你压垮掉,那可真是最好不过了。还有你,矮帽子先生,你忠诚得像一条狗——或许本来就是,只不过披了身人皮。你除了舔着你家主人的脚后跟外,还带着他赶去上帝的天堂。感谢你们,让我这个没有帽子的人从令以后再也不会对帽子有什么任何非分的企图了。再见,两位可敬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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