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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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村是个茶村,在宜昌西北一个海拔很高的山上。听同学说,那里穷得叮当响,因为她老公就是邓村的,她眼见为实过。邓村的出名除了穷,除了茶叶,还有豆腐乳。
没想到,豆腐乳能成为一道闻名遐迩的特产。出身寻常人家,却登得大雅之堂,且落落大方。感觉这道菜,是个家庭主妇都会做。我妹第一次上手就大功告成,我可能是个冒牌的主妇,偶尔还要混一下职场和自主创业,所以一出手,就是奔着糟蹋豆腐去的。
这么多年,我吃过很多豆腐乳,各有各的风味,有母亲做的,有公婆做的,有妹妹做的,还有朋友拉拉做的。拉拉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美食创作高手,上次她馈赠了我几块,用方便杯盛着,蒙上保鲜膜,我如获至宝,一尝,筷子便停不下来,果真名不虚传,绝对是豆腐乳中的极品。那味道至今让我恋恋不忘,深觉若是一顿饭菜少了拉拉的豆腐乳,就少了灵魂和精髓。
公婆也是年年做豆腐乳,但最入我心的还是住在一起的某一年。可能是酒放多了,豆腐乳稀软成泥糊状,上桌基本靠勺子舀,完全没有看相。春夏交接的月份,没有什么时令菜,豆腐乳就成了香饽饽。我不止一次地称赞,那一次的豆腐乳味道胜过所有的旧年和来年。
罗在办公室,颀长的身体在挺括的西服里打着哆嗦。我看她拿出暖身贴,就娴熟地掀起她单薄的打底衫,像贴符一样,将暖身贴端端正正贴在她的背心窝里。
庄,你吃豆腐乳么?邓村的。罗谢了我替她贴暖身贴,边套上西服边问我。还没等我回答,她便絮絮说道,上次有个客人说我们去年送的豆腐乳味道不错,我就买了两坛,若是味道不错,就再送一坛与她。
没错,豆腐乳,是可以作为礼物赠予他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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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瞬间想起2020年自个儿臭的豆腐乳。进入冬腊月才可以做豆腐乳,我大张旗鼓在楼下超市买了一块水灵的嫩豆腐,因为老板就剩最后一块了,而我首次手作,也只敢拿一块来做个实验。若是成功,来年必定批量生产。若是失败,也就一块豆腐,糟蹋了就糟蹋了,也算不得罪大恶极。
郑重其事地发了一个朋友圈,大家评论区呼啦啦一片,宛若集市,好不热闹,都等着看我的实验结果。请教资深吃货后,豆腐切块,吹干水气,然后放进一个镂空的不锈钢蒸锅里等它发酵长毛,为了防止自己手贱频繁揭盖查看,专门写上开盖日期。
看到东西霉烂,大概是心情极其烦闷的,弃之不及。但看到豆腐滋生出一片白色长毛,且有点溃烂溢出黄色汁液时,竟满心喜悦,眉眼里晃荡着洋洋自得。家里无人饮酒,特意准备一罐啤酒,让豆腐块在酒里打个滚,这样长毛便无影遁形。红色的胡椒粉里掺上盐和花椒面,把豆腐块裹得严严实实,红艳艳的颜色煞是好看,很能勾起人的食欲。我喜滋滋地跟老爸报告,我也学会做豆腐乳了!可惜高兴得太早,盐少了,在二次发酵时功亏一篑。
罗给我装了一方便盒豆腐乳,白菜叶子裹着它们的身躯,看不到它们的本真模样。上次听祖籍贵州的朱姐说,她结拜的一个哥哥就是邓村的,每年冬天会洗很多白菜叶,来包豆腐乳,天气冷,手都皲裂了很多口子。我愣看着已经蔫蔫的泛黄的白菜叶,仿佛看到一双布满裂口和皱纹的手,在冰冷的水管下,冲洗着一片片碧绿的菜叶。
吃惯了几个人做的豆腐乳,对于其他的味道,味觉是挑剔的,总有些不太接受陌生的味道。罗一番好意,我欣然接受,不能辜负了她一番心意。轻轻挑开白菜叶,露出豆腐乳的一个表面,味道跟我之前吃的不一样。我未做评价,卿却大呼美味。
几年前,还是在前单位上班的事了。恩施的经销商经常会委托我开发票,他姐姐恰好跟我住得不远。姐姐是夷陵区国家电网的主管会计,为人谦和低调。每次替她弟弟来取发票,都客客气气,有时给卿带蛋糕、布娃娃还有外出旅游时的特产等礼物。快要过年时,她送了一坛豆腐乳我,说是邓村的。我不知如何处理,又暂时吃不了,就一直搁在厨房一隅。等到春暖花开,想要豆腐乳来唤醒味觉时,兴冲冲打开包装盒,隔着透明的玻璃坛,发现青灰色的霉斑爬满了每一块豆腐乳,像癌细胞扩散了一般。
这个豆腐乳是坏了么?我拍个图片发给朋友询问。
坏了,不能吃了,坛口要给水的。
可惜了!我这不是暴殄天物么。我懊恼地皱起眉头,连同坛子一起送到垃圾桶处,只是心疼别人做得辛苦,也辜负了王姐的心意。
一千个人做豆腐乳,会有一千种味道。尽管没有这一项技艺,我每年仍然有豆腐乳吃的,很是幸福。
秭归作家梅子写过一本关于家乡美食的书,书名是《味道与记忆》。她说,人最难改变的,除了乡音,就是口味。无论走到哪里,每一种记忆中的食物就是一把打开乡愁的钥匙。
这一道寻常食材,胜却人间无数美味,不可或缺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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