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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要守住多少秘密，我们才会老去？
——题记
1
一张纸片被大风卷起，一会儿飘到花园东边，一会儿飞到西边的树上，突然冲了上来，贴在二楼卧室的大玻璃上。一个鸟巢从树上掉下来，在地上滚了滚，散了。几只鸟儿尖叫着四处飞散，羽毛被打得精湿。
这实在不是外出的天儿，雪儿却拿了伞执意要走。
席振急忙戴上帽子，拿了外套和车钥匙，跟上去。
“孩子有爷爷奶奶看着，明天再回吧？”在车库门口，席振试图商量，这是他少有的语气。
“假已经超了两天，事情也办完了，不想再改车票。”雪儿边说边径直向车子走去。
雨刮器忙个不停，街上没几个人，风雨让法桐叶提前掉落一地。这条路和席振牵手走过很多次，后来有了儿子牵在俩人中间，一路撒下欢声笑语。
“我要过段时间再回去。可能……可能工作也会大变动，住处也会变……给我点儿时间。”席振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低沉缓慢，雪儿心里一股刺痛。
临别时，席振紧紧拥抱雪儿，头埋在她耳边说：“老婆对不起！”
这么久以来，雪儿终于听到这句话，两行热泪无声地流下来。她急忙挣脱，擦了眼泪。
转身的瞬间，席振的帽子很扎眼。他的发型一直打理得一丝不苟，现在必须用帽子掩盖寸头。戴着帽子的席振也很陌生，那个意气风发的归国精英哪儿去了？他品学兼优、仪表堂堂，曾是宣城姑娘心中的白马王子。雪儿嫁给他，引来无数艳羡的目光。他工作顺风顺水，一路奋斗到总部高层，年纪轻轻就让家人在宣城生活得幸福无忧。
2
安检、进站、检票、上车，雪儿轻车熟路。这几年往返于宣城和这个国际大都市，经历过无数次乘车流程。不是和席振一起，就是和儿子一起，或者三人一起……
手机一直在响，雪儿没有理会，调了静音，也把心里的沉重一起调成静默。她坐在位置上，看身边的人穿梭，或打电话告别。
雨打在车窗上，窗外的景物模糊在一片水渍里。随着列车启动，雨在窗上划出一道道向后飞的水迹，城市也影影绰绰向后移。
车厢音乐响起，雪儿第一次没有离愁别绪。有孩子跟着语音播报学舌，她恍然以为儿子就在身边，赖在席振怀里，调皮地跟着播报……
席振天生自带吸引力，结婚十年，身边追求者仍然不断。他常年在外，却一心经营事业，对家庭心无旁骛，几近完美……可这世界没有完美的人！闺蜜多次劝雪儿别在小城享安乐，要多个心眼，可雪儿从来不听。
半年前的暑假，母子俩在都市陪席振，他忙得没日没夜，助理每天催促提醒不断。
直到两个月前，雪儿带儿子来过周末，随席振参加饭局。精致耀眼又高傲的助理在卫生间向她挑明，亦或是挑战吧……雪儿才跟着发现席振住所的一些女人物品、奢侈品……她确定，自己的幸福生活已被拦腰截断。缝隙让怀疑开始，一切言行都像欺骗，缝隙也就愈大，变成鸿沟。碍于儿子，她冷眼看席振扮演好丈夫……
那次回家后，雪儿翻来覆去地想，一度后悔当初没跟席振一起离开宣城。她隐晦地提醒，可是没有等来他的转变。面对选择，想到儿子失去完整的家，雪儿就心如刀绞，泪流满面。她愿意为儿子做一切，也无法容忍婚姻的背叛。
3
列车行驶到一片开阔地带，这里没下雨。远处山连着山，没有尽头。一处民房到另一处民房之间都是稻田，这些晚稻已经在灌浆期内，正逐步走向饱满。此时的田野，似乎变得庄严起来。
雪儿上班的公司是席振公司的一个小合作商，常年来往中，他俩有些共同联系人。
一天夜里，席振的主要领导和人资部门收到一封匿名邮件，检举他和助理的作风问题。公司的官微也同时被留言，直指席振及其助理……雪儿含泪静观其变，度过又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早上，席振只告诉雪儿自己遇到了麻烦，然后沉默在那个大都市。后来，在公司调查过程中，那助理见大树倒了，报警称席振利用职务猥亵。席振被拘留，等待调查。
席振开始害怕，和盘托出，请求雪儿赶去找律师帮他过难关，并求她瞒着父母孩子……雪儿注销了邮箱和那些账号，剪掉那张只用一次的电话卡，收拾行囊从宣城出发。
经过律师多方协调，用一大笔钱与助理达成和解。
第十五天，昔日傲娇的归国精英垂头丧气地走出拘留所大门。他对雪儿说要从头做起，请雪儿陪他去剃了板儿寸……
4
有餐车推过，雪儿没有胃口。
远处山脚下一大片房屋，这景她已谙熟于心——就快到宣城了。天空下，山显得很小；山的衬托下，房子又是那么小；人就更小了，人的行为、关系、心理愈发不值一提。在小城和大都市，我们完成或贫或富的一生，但是底蕴不能变……
席振发来信息：“老婆，谢谢你！我交了辞呈，王董已批。争取十天处理好住所等，回宣城重新开始，以后守着家人把日子过好。”
列车到站，雪儿仰头看向前方，深深地呼吸，把这秘密放进心里很深的地方，抬脚走出小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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