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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该有个落脚点吧,你刚出生的时候,母亲的怀抱就是这个点,你嘤嘤地睡去,嘟嘴的睡颜里满是甜蜜;学会走路后的你,房子是你的安居所,你住在那儿,不怕风吹雨打日晒,安全感也就有了;即使有一天阎罗王拿了你的命,棺材也是一方祥和的地儿,供你安眠长住。
可还有几类人却像蜉蝣一般,扎不了根,他们飘啊荡啊,黄土地成了江河。或是没了父母的孤儿吧,或是古时战乱后的尸横遍野吧,或是流浪汉一类的人吧,他们孤苦无依,这才需要漂泊。
记得在一个弯了几条沟才能通向城市的山弯里,我认识这样一家人,老会计和他的子女,他们住在大片稻田的对面,每日,这家的儿子,媳妇都会出去劳作,那女人彪悍的身形,做起农活来抵得上两个男子,相反,她的男人就显得单薄,乡里人叫他壁娃儿,他的身体真如墙壁一般扁平。早已退休的老会计会坐在院坝里朝田里看,那棵核桃树夏日里为他挡去一大片火辣辣的太阳,有靠背的藤椅也让他坐得舒心,他到底在看什么了?每个人都有意气风发的青年和中年时代,老会计的风光岁月也有,文革的时候吧,而今那些回忆早在历史里被拉的支离破碎,“文革”背离了它的初衷,把革命变成了打压和残害,因而除了那些卷入运动的,谁还愿意去回忆那个贫穷而黑暗的年代,都说改革开放好,小平同志政策好,只有寥寥几个同辈人知道那些年,他为这个家里付出了多少。
他还有个孙子,没读完书就去外面打工,干了保安一类的工作,就因那“初出茅庐不怕虎”的毛燥性格给家里惹来了大祸,听说,他后来逃回了家,好像在外犯了什么事,听说是打伤了人,为保护自己的老板打伤了人,又听说是打伤放高利贷的人,那边警方正在通缉,他父母害怕得紧,一直找关系在和受害方协调。后来他们的儿终于回来了,带回一个孙媳妇,没多久便有了第四代,那个矮胖的女人在20出头的年纪便抱了娃,当她把乳头塞到娃的嘴里,全然没有年轻女子的羞涩,她的名言是“不读书就该养娃”,可之后没几年,她还是逃走了,因为不安于贫穷,或者寂寞,听说她做起小姐的行当,在虚荣里“享受”着当下。这就是老会计所处的家庭,他的老伴十余年前就去世了,留下他独坐藤椅,看看稻田,远山。
绵绵冬天最是久,他会放几个橘皮到火盆里,把房间缭绕得清香,他会在灶前烧锅,火光啊,把岁月和他的面庞燎得火红火红,从在镂空的木窗望去,好像看到了时间的停驻,他不多言语,生命好像沉寂了很多年。
那年夏天,传言说他死了,有家无根地走了,听说他的一个老友头天去世,夜里在二楼,从没有护栏的地方掉下来,摔死了,所以他也跟着服毒而去。到底就这么走了,棺木还没有做成,就走了。
“爸,你怎么啦?”
“儿啊,我服了耗子药。”
“你怎么想不开?”
“我走了好,没人再嫌弃。”
“那你可别蜷曲着,死了身体会硬。”
“好好。”
“没有棺木,先用垫席。”
那晚,老人横躺在垫席上,口吐白沫,忍着剧痛走了,没人去叫救护车,也没人主张把老人送去医院。听说出殡那天,只有门板和晒包谷的垫席。老人就在里面,儿媳埋怨他,死得太晚,也不光彩,事后想瞒着,可总有那么几个知情人把故事传了出来,当然,也许,他们也只是道听途说,只是这人终究是没了。
注:《阆州纪事》一书为散文随笔集子,专注写小人物的故事,自说自话,大多以文中“我”的视角展开叙述,详情请转至《阆州纪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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