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味道的回忆

我们之间/横亘着一条线。线很细/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变成两段。每当有一方想要逾越/都会突然间向前一弯。继续阻隔着两人/同时避开了危险。

谁也没曾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一只脚突然间踏上/那细线来不及躲闪。呼吸相闻/线已两段。警报骤然响起/血色浸透天边。线打上了结/人吓破了胆。不敢再有妄动/生怕天下大乱。

一条线/两片天。自忧自乐/晴雨无缘。或许终有一日/你我站在对面。此时的一刻/永恒的瞬间。不用去惦记任何回忆/只要说一句好久不见。

我们之间/横亘着一条线。请放心/我已将它加固/永远不会再断。

“这是我大二那年写的，一直存在手机里。其实我都快忘了，直到那天看见她朋友圈里的照片才想起来，然后发到微博里了。”说这句话的时候，程诺正坐在河边目视远方，脚边放着吃了一半的午饭，方灵珊则是站在他的大腿上，看着面前手机里那条长微博。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程诺呆呆地看了一会水面，才继续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跟粽子表白那次吧？”

“嗯。”

“就是那天晚上写的。不知道她那天晚上怎么过的，反正我是失眠了，然后就有感而发写了这首诗——其实这不算什么诗吧，我比较钟爱七言绝句，偶尔写写散文，对现代诗没什么兴趣……”

方灵珊此时对他喜欢什么问题不太感兴趣，打断他追问道：“那为什么直到看到她秀恩爱才发，是怕她看到会尴尬吗？”

“呃……怎么说呢，尴尬不尴尬的倒没什么，其实她不知道我的微博，我发了她也看不到。真正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这几年没有完全死心吧，我甚至幻想过，当我们两个终成眷属之后，再把这个拿给她看，怎么说也算个浪漫回忆不是？只不过……那条线终归是没办法断开了！”

“所以你现在死心了？”

“嗯？呃……是吧，死心了。”

“确定？”

“确定。话说你让我确定这个干嘛？”

方灵珊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怕你得了相思病，到时候茶不思饭不想的，导致我也没饭吃……话说你的饭才吃了一半啊？”

“我吃不下。”

“你不会真相思病了吧！旧病复发？旧情复燃？一往情深？一蹶不……”

“拜托！我是真的吃不下了好不好……”程诺一脸痛苦地打断她道：“你也不看看今天有多少东西！欧阳老爷子也太实在了，愣是给我弄了八个菜，不就米饭我都吃不完！”

“我倒没觉得……好吧，他们给的饭盒确实有点大，弄的菜式也太多了，八个菜我也觉得有点撑得慌……”

“你还好意思说这话，要不是因为你昨天说想吃，我哪儿有脸皮跟人家提这事儿啊！”

“哼！”方灵珊脸上瞬间出现一抹粉红，强撑着说道：“反正人家名义上就是给你的午饭，而且你吃的比我多，我连百分之一的股份都没有，没我事啊！”

“嘿！吃饱了骂厨……啊不对，骂送餐员是吧？那好，这橙子就归我一个人吃了！哎呀，这餐后水果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下呢……”说着，程诺从一旁拿过刚刚抠掉了一块的橙子，用随身携带的小水果刀划了几个口，一边剥着一边夸张地说道。

“哼！”方灵珊毫不理会，转了个身将腿甩在程诺的大腿外侧，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不过吃不下也得吃啊，刚才临出来的时候我把剩下的都送给他们当餐后水果了，这应该是唯一一个留下来的——唔……刚才问某人想吃哪个，她好像说的是橙子哦，算了算了，不吃就不吃呗！”

“我说的橙子是程澄！”方灵珊背对着程诺怒气冲冲地说道。

“噢……原来如此！那也就是说，你本来也不想吃橙子喽？也好，这样我就不用有心理负担了……”

随着程诺剥皮的动作，橙子的汁水随着空气慢慢扩散开来，很快就弥漫在了两人的四周，橙子虽然不是方灵珊平日的最爱，但也绝对可以登上买水果的首选榜单，闻着香甜诱人的气味她终于忍不住了，转过头来说道：“谁说我不想吃！给我五……三……算了，给我两个果粒吧！”

程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不得不说现在的方灵珊越来越适应自己的身份，这还没几天时间，已经开始习惯使用符合自己身形的单位了——喝水论滴，吃饭论颗，现在吃水果也按个吃果粒了。

程诺也不多废话，用牙签先扎了一个果粒递给她。吃这种水果比香蕉苹果之类的要方便很多，最起码程诺不用想方设法帮她切到最小，还要照顾卖相和果汁含量。

两个人将橙子分而啖之，方灵珊像吃香蕉一样啃着果粒，而程诺则是难得小口地吃着东西，有些惆怅地说道：“现在这个情景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好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啦！”

“好多年？你的意思不会是说，这些年都没吃过橙子吧？”

“怎么可能！我的意思是说，像这样两个人安静地分吃着一个橙子的情景。”看着方灵珊探寻的目光，程诺很自觉地解释道：“我是说和橙子两个人一起。”

“和橙子一起吃橙子？”

“呃……总觉得你这句话有点重口味的感觉……”程诺的脑洞总在没必要的地方开启，吃了方灵珊一记白眼之后，他只好转回话题说道：“这还得从我五年级那年说起，有一次来收养孩子的人给我们一人一份礼物，都是零食饮料什么的，我分到了一大包怪味豆，她分到的是一大瓶果粒橙，我用小包的怪味豆跟别人换了好多零食，都装在了一个大碗里，然后我们两个就偷偷去小山洞里挨个品尝去了。”

“你还挺聪明，居然想到用这种方法吃好多种零食！用一大包怪味豆换了一大碗各种口味的，值了哦！”

“哪儿啊！”程诺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时候我才多大，再说乡下孩子早慧的很少，没那么多想法，当时大家都在各自分着吃，我尝了一个别人的，觉得味道不错就想帮橙子要一些，于是提出拿小包装的跟他换，另外一个小朋友看到了也想换我的怪味豆，我手不够用实在没法拿，就去厨房找了个碗放那些散装的零食，结果其他人看着好玩就也参与了进来，就这样换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好多纯粹是凑热闹直接往里倒，于是我就糊里糊涂地弄了一大碗。”

“切，白夸你了！”

“其实你可以夸我人缘好的……”

“我就不夸！”

“不夸就不夸，反正那天橙子夸我了！”程诺丝毫没有脸红的意思，略微自豪一下之后继续说道：“那天我俩几乎都快吃饱了，最后一致认为她分到的那瓶果粒橙味道最好，只不过她的那瓶果粒橙也分给别人好多，我们两个都没喝到几口。”

“所以你们就去买这个喝了？”

“那怎么可能！我们平时连零用钱都没有，哪里有钱买饮料？再说那时候果粒橙也刚上市不久，像北兴村那样的小地方是不可能有的。我们两个只能期待再有人来送礼物的时候，里面还会有果粒橙，后来我们知道了它的原材料，又开始期待能吃到橙子——特别是她，因为跟她名字里的‘澄’字同音，所以相当期待，而且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叫她橙子的。”

程诺的这些话是半开着玩笑说出来的，而方灵珊却丝毫没有要笑的感觉，她一脸忧伤地说道：“孤儿院里的生活这么苦啊，小孩子连买零食的零用钱都没有。”

“其实倒不至于这样，但是怎么说呢——我们上百个孩子，如果有了零用钱这一项，对于整个孤儿院来说就是一笔很奢侈的开销了，毕竟别人的捐款不是让我们改善生活的。不过我们还是有机会可以得到零用钱——上了中学以后，如果成绩好的话，是可以得到奖励的，于是初一那年的期末考试之后，我们两个终于吃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橙子——就像现在这样，我们两个坐在路边，一人一口地吃着。”

“橙子味道的回忆，这画面想起来就很甜。”方灵珊闭着眼睛脑补那个情景，心里不禁有着一种向往，比如经历一番程诺的童年。她有些感伤地说道：“期末考试才能有奖学金，对你们来说这就是一年一度的奢侈品了，怪不得你记忆这么深刻。”

“呃……其实是半年一度。”程诺挠挠头说道：“期中考试考好了其实也有奖学金，只不过初一那年我没考好，而且我的奖学金都攒着，每隔一段时间就买一次……”

“程胖子，你就不能让我多浪漫一会吗！”

“呃……你继续！”

“没心情了！回公司吧，我要睡午觉了！”

一如既往地骑上路边的小蓝车，程诺带着想要午休的“挎包小女人”往回走。骑到公司附近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有一群人围在那里，好奇心让他停了下来，就近找了个清洁工问道：“大姐，那边干嘛呢，撞人啦？”

“小伙子叫谁大姐呐，你叫我大妈还差不多！”被程诺“搭讪”的中年妇女转过身来，大笑着说道，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群，她又停止了笑声，有些叹息地说道：“唉，不是人，是狗，这回可是惹上麻烦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