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沟,是我的村庄的方言,是跳水里自溺的一种称呼。庄里有夫妻之间吵架,女的不是喊着离婚,就是喊着投沟,她们是借此方式,来表达自己对自己地位和生活状况的不满。
我小时候便听说过投沟,感觉投沟就是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自己沉下去,若是真的怨气难以消除,就沉在水里不上来,在里面淹死算了。父母每在我问他们投沟的时候,都会笑着说,那些投沟的人都是讲的气话,哪有真的?真投沟了,他家里的小孩不要了吗?
父母从家庭的角度考虑,是极其理智的,我也愿意相信。与此对比,我也相信,人在生气的时候,也会将心里的不满,全部表达出来。我还记得父母的一次吵架,不知什么原因,两个人就互相对骂了起来,后来母亲哭说自己没有过得不好,说父亲没有给她买过一件衣服。我那时只留在父母打斗的恐惧中,却深刻地写住了这几句话。虽然当时两个人喊出了离婚的誓言,让我心里想着,如果他们真离婚,我就用家里的菜刀砍自己来威胁他们,后来还是和好了。只是气话,让人难以控制住自己。
不知怎地,庄里还是有人投沟了。夫妻之间吵架生了闷气,庄里的人都知道的,女的去庄东头的沟里,正淘着粮食的时候,心里没有想看,就一猛子往水里扎。心里的不快能让自己不在乎水有多浑,女的进了水里,尽管水呛着,也不往岸上,巧的是庄里正好有个劳力扛着铁叉从场里回来,就跳下水把人捞上来了。之后便是长辈们教育一番互不讲话的两个人,后面日子还继续下去。
喝药虽是毒,在庄里人的口中,讲得却比投沟多。买来的农药,一下子就能将草毒死,自然是没人不相信毒性的,若是真的想死,也不会成天挂在嘴边了。庄里的一个闺女叫凤月,十几岁便与母亲吵架,自己吵着喊着喝药死了算了。其母亲听了,无可奈何又觉得可笑,说道:你望你长相。这句话的“望”和“长”讲的声音很重,用来表示成年人对小孩不懂装懂又没礼貌的责惫,往往无可奈奈何之时,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后来吵几次,庄里人都拿这个开玩笑笑她,她母亲在边上一边洗衣服,一边帮着说:等哪天嫁到婆家,想咋喝咋喝,别留搁韩台子就行。
小孩的言语多是年龄带来的心理上的执拗,成年人才是真的会有气。我会听父亲说,某家人就因为生气喝药死的,当时药性太毒,等送到医院检查,胃都被药蚀烂了,救也救不活了,最后,只留着家里的小孩子,不管不顾了。我听过自后,不知是一种怎样描述的感受。
以前常常听父母说,如果他们真离婚了,会跟谁,这是我自始至今,都拒绝回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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