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下,母亲嘤嘤嗡嗡地纺棉花,一架纺车就把地占满了,我们帮母亲拐线、搓花圈。拐线要坐在炕沿上,搓花圈要往炕上放个案板,在案板上搓,地下挤不出地方了。
屋里仅有一张可用来写字的桌子,但这张桌子不具备让子女爬上去写字的功能。桌子上堆满了针头线脑,小筐子、小簸箩等等家什物件。
人们能体会到艰苦的年代缺吃少穿,怎么也体会不出,那时的孩子们无法拥有一张可以用来写字的书桌。
我们奢望不上自己家里能有一片写字的地方。
感谢我的童年伙伴,我的富海叔叔。他把我带到他家,在他家里写字。
在他家里那张方桌上,那盏油灯下我度过了童年的每一个夜晚。
富海是我本家,虽只大我一岁,但论辈分,他在叔叔辈上。他家是中农成分,独门独院,爷爷奶奶住东屋,老爷爷一个人住着三间大堂屋,堂屋正中摆一张方桌,每天晚上,我们三个人都在这张桌子上写小楷,另一个小伙伴和我家一样,都是贫农,他家也没有写字的地方。
那盏小煤油灯是我们自己做的,我们用锥子将墨水瓶盖钻个小眼儿,再找一片薄铁皮,剪成二寸长,不到一寸宽的长方形,卷在一根粗铁丝上,敲敲打打,然后拽出铁丝,做成空心圆柱体,里面穿上布条,一个灯芯做成了。蒋灯芯穿入瓶盖的小孔里,瓶里倒进煤油,把穿好灯芯的瓶盖盖住瓶口拧紧,煤油浸湿了布条,我们用火柴点燃灯头,小灯亮起来。
煤油点完了,我们去三街供销社再卖一瓶。
白纸本按照老师的布置,掏4分钱去供销社买一张白纸,割开订成16开的白纸本,纸薄薄的,下面套一张格子,把住横行不止歪斜。每晚写一张,第二天交给老师批改。老师认真负责,每天检查督促评价,星期天也不间断,培养了我们坚持不停学习的习惯。
一年又一年地在爷爷家里打搅,他们一家人从没有嫌弃我们。爷爷唱过戏,在戏班子里演《吕蒙正赶斋》,扮演吕蒙正,有时给我们演唱起来。老爷爷是个《李有才板话》里那样的板人,出口就是顺溜押韵的板话,一套一套,逗人发笑。
富海的姐夫,也是一个文化人,写得一手好字,村里谁家娶媳妇写门联,都请他去写。他时不时地来亲戚家串门,经常指导我们,不仅要求写好,还要求写得快,让我们和他比赛。
微弱的煤油灯光下,一张张温馨的笑脸,赔伴我度过了整个童年。对于一个想望不上一张书桌的孩子,爷爷的家就是我快乐的天堂。现在我家里不但有书桌还有单独的小书房,学校里有书桌还有我个人的专用办公室,但我常常想起童幼时期那盏油灯,那张方桌,那段别样的时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