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是人在做》四十七集
“一个人的命与生俱来,但运却可以改变。”过了好久,法师温婉如玉的声音,再次在静寂的密室里响起。
法师往我的土陶碗里掺入开水,那已经浸饱了水的“枯枝”使水从黑色变成褐色,还没有端起碗,喉咙里自然生出津液。但相比法师嘴里关于猴先生的故事,我宁愿不喝这平日里视若珍宝的甘露。
“要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人不知道也不可以更改,那是另外一回事,但如果预先晓得,而且自己也可以选择,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像猴先生那样,不让自己的一对儿女结婚,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新婚的儿子,突然暴亡。”
“元儿?”
我记得王私孃母女讲过猴先生的儿子元儿,是在剑门关老虎嘴里夺过来的孕妇肚子里剥出来的婴儿,他母亲连他的面也没有见过;猴先生女儿的娘是担任炸弹队长的那个神秘女人,也就是刚才法师给我讲过的菡萏葳蕤,突然出现在洞天山生下女儿之后,马上就去执行任务,身亡之后被猴先生葬于凤凰山。
“这两个孩子虽然青梅竹马,但晓得他们结婚是凶多吉少”,法师的声音低沉得像从千年古井中发出来,让我的后背一阵阵发凉:“如果不是猴先生被张神汉设计压住全身,元儿哪会死?神婆子也不会刚结婚就成了寡妇。”
我在法师漠然的声调里,觉察出她深埋心底的悲伤,法师继续讲的这个故事,更让我毛骨悚然。
那是张神汉在青龙山道观被封口符锁住嘴巴,趁着老虎灭火时飞快逃遁之后的第三天,青龙山下面的金鸡镇,突然出现了一种可怕的瘟疫。
先是有人全身发热,继而乏力,并且不停咳嗽,然后呼吸困难,有的人狂拉肚子,有的人却无论如何也拉不出屎尿,最后拉肚子的人把肠肝肚肺都拉了出来,屙不出来的人肚子被胀破。害了这种病的人只要与人一打照面,就会毫无症状地传染,等到发现,病情已经非常严重。
人们开始都以为这要么是呼吸道方面的疾病,要么是消化道方面的问题,只要过一段时间,就会像其他传染病一样自然消失。哪知,这种病症很快传染开来。得了病的人,就像被传染了鸡瘟的鸡群,一批批地暴毙而亡。等人们意识到这是可怕的瘟疫,这种病已经从整个川北疯狂向外蔓延开来。
消息总比瘟疫传递得快。在洞天山的猴先生和在天回镇的张神仙,几乎同时从得到的消息里判断出这是张神汉利用偷去的那几页《目镜书》上的秘法配制出的方剂。这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毒, 只要一个人感染上这种病毒,通过呼吸,甚至唾沫,这种病毒就会以毫无症状并且极其迅猛的方式传播开来。更为可怕的是,只要感染上这种病毒,几乎无药可医,并且死亡率极高。
《目镜书》上每种秘法后面都附有解方,但为了保密,《目镜书》从不传抄,都是以独本保存。
眼看着死亡的人一天数倍地增多,但那手里有解药配方的张神汉遍寻不着,张神仙和猴先生心急如焚。经过紧急磋商,张神仙决定马上把《目镜书》传给猴先生,希望通过书上其他药方,看是否能够触类旁通,研制出解药。
猴先生浏览完《目镜书》,上面记载的是法术、符咒、卜卦、经文以及人文、风俗、地理、历史,另外大部分是和自己手里的那部《JINGZHI》一样关于养生、物理的内容,庞杂而深奥。如果不知道具体的方法和有现成的材料,哪能一时半会就制造出解药?不要说解药,甚至这是什么病毒都搞不清楚,即使如何防止扩散蔓延都无能为力。
但总不能让人就这样无辜地死亡!
最快捷的办法,当然是尽快找到张神汉,从他那里得到解药的配方。但张神汉自从离家之后,只知道他去了拐羊湾又去了青龙山,离开青龙山之后就再渺无踪迹。现在只能估计,张神汉还蜷缩在川北某个地方。因为他的嘴巴被封口符封住,如果没有人替他念咒,靠他自己基本无法解开;目前川北一带虽然是瘟疫重灾区,但是张神汉自己本来有解药,而且他身处疫区,可能已经具有相应抗体而不会被传染,况且,人们现在谈疫色变,特别瘟疫发源地,除了神仙,根本无人敢来。这对于张神汉,应该是个绝佳的躲避地方。
张神汉也不可能一直被封口符封住嘴,能替他解得开封口符的,只有会念这道符上的咒的人。
符和箓合称符箓,在民间一般简称为符,是道教中的一种 法术,亦称“符字”、“墨箓”、“ 丹书”。符指书写于黄色纸、帛上的笔画屈曲、似字非字、似图非图的符号、图形;箓指记录于诸符间的天神名讳秘文,一般也书写于黄色纸、帛上。道教声称,符箓是天神的文字,是传达天神意旨的 符信,用它可以召神劾鬼,降妖镇魔,治病除灾。符箓具有巨大威力,不像一般汉字那样通俗易懂,更不是像普通文字那样触类旁通。
符画好就可以用,但要解开就必须准确地念出来,这叫念咒。懂符的人既会画符也会念咒的人属于大师级别,有,但少。
道行不深的人使用画好的符一样有效,但懂符的人不一定会念咒,甚至会念咒的人,也不一定就会念这道符上的咒。因为念咒的人要会施法。施法就要会配合使用符,印,罡,诀,法器。张神仙会施法,猴先生会施法。
张神仙在川北寻找了半个月,连张神汉的影子也没见着。
猴先生也来到了川北。
在青龙山,张神仙见到给自己儿子张神汉贴封口符的女道,单膝跪地,左手挡在右拳之上,躬身就拜。
猴先生赶紧扶起:“只有子代父过,哪有父代子罪?”
“子不教,父之过。”张神仙还是接连打了三躬。
“以目前情形,我们必须马上去拜阴官。”张神仙大义凛然。
这阳间的事,如果要阴间插手,那就是去请阴间的官来判是非。假如问询,小事阴官略微指点,大事则要回禀阎王。回禀阎王,基本就是要索命。
“我已下过阴,只打听令子在一处悬崖之处,具体方位不明。”猴先生沉吟着说。
“那,我们开祭坛!”张神仙决绝地说。
“不可!”猴先生阻止道:“无论怎么说,他也是你儿子。”
“逆子存留于世,荼毒生灵,不如一死。”张神仙说的“开祭坛”,是道家法术中最厉害的一种,通过符箓,驱使阴间鬼差去捉阳间之人。阴阳殊途,阴间鬼差本就受阴阳两界不待见,特别是阴间鬼差经常被阳间术士整蛊,有时还要身受百般磋磨,早就心生不满,只要是阳间术士谴使去捉阳间之人,必定要让那被捉之人受尽万般苦楚。
猴先生亲眼目睹茅万在上海开设的“大东机器局”,胸有成竹地对张神仙说:“我想在青龙山设机工部,专门研究实验《目镜书》和《JINGZHI》里记载的方术……”
“可是,现在而今眼目下,死人像下雪,我们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张神仙听猴先生讲过“大东机器局”是专门做制造研发,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就有结果的,急道。
“没关系,这事不会被耽误。”猴先生把张神仙引起一条长长的甬道,在一处石门处停下,然后才对戴着玄色道冠伺候在一旁的女道说:“你出去,我不叫,任何人不得进。”
“是。”女道莺啼一般,裹在道袍里轻盈的身躯,像风一样消失了。
猴先生和张神仙关在甬道里第三天夜里,青龙山道观外传来凄厉而沙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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