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章 凉山栈道
阿九掏出一张羊皮地图来，这是她命探子绘制的漠北地形，还没有完全绘完，大凉山只绘了一半，另一半地形还没有完全被绘制，再往北去，她看到地图上一个圈起来的圆圈，大惊失色道，“不好了，我们赶紧去救殿下。”
那个点代表的是黑沼泽，恐怕没有绘制出来的地方，也有许多这样的食人沼泽，赫连定在山中与她失散，很可能已经被困沼泽之地了。
此番前进，异常小心。
阿九命白马军遮盖式前进，避免落入更大的陷阱之中。
整整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一片灌木丛生的地方，便能隐约可见许多夏军已深陷沼泽，还有一部分是中箭死亡，真是损失惨重。
但她更担心的是赫连定，好不容易在横七竖八的人群中看到他的脚正担在快沉下沼泽的士兵身上，见他性命无忧，便也放心大半。
她将腰带解下，和其他白马军的将士把腰带打成结，做成一条牢固的绳子，又将绳头上系了一截粗壮的树枝，喊道，“殿下，快抓住，我拉你上来。”
绳结不偏不倚抛到赫连定手边，他紧紧抓住绳结，任由她一点点将他拽回，拉到一半的时候，绳子突然断开，赫连定的身体又下沉了几分，阿九浸出一身冷汗。
拓拔岚的军队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与白马军一阵厮杀，血流无数。
阿九只好将一匹马的屁股上狠狠捅了一刀，那只马悲嚎着向沼泽冲过去，因为速度快，它趟到离赫连定很近的地方就走不动了，因为下陷的很厉害。
赫连定陷的不太深，离岸边也不是很远，他深吸了几口气，攒足了劲，利用白马的身体作为支撑点，稍一用力，白马陷进去了，他却跳了出来。
阿九早已备好马匹，等他跳过来，俩人就在白马军的掩护下撤退，没跑多远便停下来了，被对面的高头大马挡住了去路。
马上那人身姿挺拔，英气逼人，面如冠玉，横眉冷目，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距离感，他波澜不惊的双眸下，隐藏着淡淡的杀气，“我以为你们的白马军有多么的厉害，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
赫连定冷哼一声，“用陷阱设计，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我们来个单打独斗，若我输了，随人处置，若你输了，放我们离开。”
“真爽快。”拓拔岚说着，目光便落到戴面具的人身上，“这位莫非就是你手下赫赫有名的白马军师吧。”
阿九看到他，还是那熟悉的身影，深邃的眼睛，多了几分陌生，几分冰冷。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杀伐果断的男子，而不是那个曾经对她含情脉脉的郎君。
他已经沦为她的敌人了，她绝不能心慈手软。
她看着眼前的拓拔岚，有种难以言说的感情，她心潮澎湃难以自控，抽过赫连定的弯刀猛然向对方劈去。
拓拔岚一刀将她挡回，力道过猛，险些令她栽倒，幸好赫连定拦腰扶起，接过她的刀说道，“拓拔岚，我与你比试，你放她走。”
拓拔岚面无表情，言语平淡，“好。”
拓拔岚一个手势，后面便让出一条通道来。
“我不走。”阿九执意道。
赫连定知道她的脾性，无何奈何的让她避在一边，便与拓拔岚开始了激烈的打斗。
阿九看的清楚，一开始赫连定占了上风，逐渐的他开始体力不支，落了下风，拓拔岚招招狠绝，逼得赫连定只好上了马，跑出一段距离，稍作调整，拓拔岚也骑马穷追不舍，俩人又开始了马上作战。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阿九十分担心赫连定，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又担心她的仇无处可报，但她此番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静待观看。
赫连定之前陷入沼泽，几经周折，力气耗尽，此番比试，有所吃亏。
但他已全军覆没，不论输赢，只要能保命就好。
不多时，赫连定腹背受伤，拓拔岚将他从马上打下去，他并没有杀赫连定，面如木雕的脸上透着趾高气扬的冷峻，他用脚踩着吐血不止的赫连定道，“怎么样？我还以为你那白马军事如何了得，还不是败在了我的手下，你也一样。”说着，拓跋岚又用了几分力道，使劲撵了撵赫连定的嘴角，那血恣意留到地上，与泥土和在一起。
拓跋岚将明晃晃的剑横在赫连定的脖子上道，“你一定不会想到你也有今日吧……我要将你的头颅挂在城墙上，以示四方。”说着，预将剑去挑赫连定的脖颈。
“慢着……”
随着话音，拓跋岚的刀尖一偏，看着眼前这位戴着银琅面具的人道，“你让我慢着，莫非你就是赫连定身边的赫赫有名的‘白马军师’？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阿九将面具摘了下来，一身男装打扮的她显得格外英气，星子般的眼睛暗涌锋芒，她定定的看着拓跋岚，额前挡在脸颊上的发丝被风掀开，现着一抹郁红色的斑块，她道，“放了他，我的命可以相抵。”
拓跋岚倨傲的挑着眉头，冷冷道，“凭什么？你也不过是我的战俘而已。”
阿九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若不是殿下受伤在先，你岂是殿下的对手？”
拓跋岚冷冷的“哼”了一声，“我就给你个公平的机会，这里有一枚铜钱，你向上抛去，若正面朝上，我就放你们一马，若反面朝上，你这个‘白马军师’从此就跟在我的身旁，为我效力，如何？”
阿九狠狠看了拓跋岚一眼道，“好，但愿你说话算话。”
阿九接过拓跋岚的铜钱，看了看，然后向空中抛去，铜钱空翻了几下便落在地上打着璇儿不肯停下，阿九用脚踩了下去，铜钱死死的被钉在地上一般，待她抬起脚，“太和五株”四个大字赫然已在拓跋岚的眼瞳里。
“是正面。”阿九提醒了一句。
拓跋岚瞅了瞅地上的五铢钱币，又看了看阿九，神情异然，打了个撤退的手势，带着浩浩大军如长蛇一般退去了。
阿九额前的汗珠终于在拓跋岚的大军离去后落了下来，她俯在赫连定身边道，“殿下，你怎样了？你不要吓我。”
赫连定用颤抖的手将阿九的手紧紧握着，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块红斑道，“阿九，我没能帮你报仇，真的对不起。”
“不，殿下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阿九无以为报，阿九只要殿下好好的。”
赫连定笑了笑道，“我已是重伤，恐怕熬不过去了，你不要难过，你的仇总会报的。”
“不，其实我，我……”阿九欲言又止。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识的时候吗？你在仇池山下狩猎，被棕熊追赶，我笑你箭术不好，连只棕熊都斗不过，从那时起，我便喜欢上你了，我去山上向你父王提亲，被你拒绝……如果，我们能回去，你，你愿意嫁给我吗？”赫连定说的缓慢，眼神已空洞无神了。
“我，我的容貌已毁，殿下，我……”阿九小声的啜泣着，十分悲伤。
“如果，我能活下来，你会嫁给我吗？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
“嗯，愿，愿意，别说了殿下，我这就带你去找洛笙，他会救你的。”
……
阿九把赫连定扶上马，让他倚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按照原路返回。
赫连定贴着阿九的身体，她能感觉到他又在吐血了，背后湿乎乎的，有些黏人，尽管这样，她也一丝不敢倦怠，只能加快速度去寻找洛笙。
洛笙这个人很奇怪，每次特意寻他，总是寻不到，往往在她遇难遇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就会出现，七年前洛笙救她，为她解毒，这次也是一样的幸运。
如果说洛笙通晓天文地理，排阵布挂，能掐能算，阿九对他的出现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阿九一个劲的责备洛笙来的太晚，洛笙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嫌我晚，那我走了。”
“别别别，快些救人。”阿九说尽好话，才将洛笙留住。
洛笙给赫连定掐了脉，扎了针后，摇头道，“救不了，救不了。”
“我你都能救，为何救不了他？”
“我也只是保住你的小命，却根除不了你体内的毒素，不然你的脸上怎么会留斑呢？”
“我不管，你必须救他。”
“不是我不救，而是有种药我弄不来。”
“什么药？”阿九惊喜道。
“说了也是白说，在老虎嘴里拔牙，你拔的了吗？”洛笙叹口气，依然漫不经心道，“药方我可以开，保他平安，但唯一需要一样药引子方可行药，那药引子并非常物，是魏国君主的几根红胡子，你弄的来吗？”
阿九的脸色阴沉下来，这说了还真是白说，大夏与魏国是宿敌，总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借人家国君的胡子吧，借了也不会给。
天上水，地下根。
天上水指的就是雨水，无根水。
地下根，指的就是无根须，说的再直白一些就是胡须了。
她听说过魏国君主拓拔焘的胡须很特别，黑中带红，那十几根红胡须可宝贝着呢，他深信佑他不老。
他连年打胜仗，全靠那有福像的几根红胡子保佑着，说起来有些可笑，但又几个人能长出那样的红胡子呢？可见这红胡须绝非常物。
“别的药引子不能用吗？”阿九问道。
“能了，我还用给你说这个吗？”洛笙焦躁的将折扇扇了几下，话语一转，“不过，我有个法子，需费番周折，方可得来。”
“快说。”
“就怕有人不愿意。”
“什么不愿意？”
“你可知魏国太子拓拔岚生了一种不会笑，不近女色，好剪女人头发的怪癖，拓拔焘招揽了许多有名的郎中太医，仍是无法医治，賀贵妃急着给儿子娶亲，到处派人寻我去为拓拔岚医治，你可以冒充道姑，借助这个由头进入魏国皇宫，然后利用给拓拔岚看病的机会盗取红胡子。”
“这个不行。为何你不能去？”
“我不方便嘛，我要去了，谁来给你的殿下扎针呢？你若说不行，我就没办法了，自己考虑吧。”洛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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