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章 楔子
仇池山。
一片片的桃花随风吹落,树上挂着条条红绸喜缎,轻柔的来回招展,成为山上一道靓丽的美景。
杨玉桃披霞戴冠,一身大红嫁衣,手执铜镜,眉眼灿若星辰,镜子里的她美若天仙,一颦一笑皆若桃花。
“郡主,太子殿下送的蝴蝶玉钗还戴吗?”侍女青莲轻声问道。
“这是殿下送我的定情信物,当然要戴。”杨玉桃眉眼带笑的回应道。
“郡主,按照我们仇池国的规矩,在女子拜堂前要先去三皇庙祭拜一下,然后才能和心爱的男子成婚。”说着,青莲将玉钗插在玉桃发髻的最高处。
玉桃照着镜子看了又看,似乎觉得插那里不太合适,便将它取下,本想插在另一侧发髻的偏处,谁料手上一滑,玉钗掉在了地上有了裂痕,她隐隐不安道,“我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好像总会发生点什么事一样,青莲,你说殿下他是不是真心娶我?还是因为两国联姻的关系?”
“郡主,您都要做新娘了,怎么这般多心?他都愿意在我们国家与您成婚,您对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若不是真心,怎么会送您这么重要的玉钗呢?再说了,成婚后,您和他还是要去魏国一起生活,白头偕老的,您若真的走了,奴婢会很想您的,若他能留到我们仇池,那便再好不过了。”青莲说到动情处,眼底似有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好啦,就算真去魏国,我也会带上你一起的,这钗子帮我包起来吧,我先不戴了。”
玉桃将那只用棉布包好的玉钗小心翼翼的装进宽袖里,让青莲又理了理发髻,看向那窗外的桃花道,“这积雪还未融化,桃花竟能开的这般艳丽,都几时了?花轿怎么还没来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呸呸呸,郡主不要瞎说,应该快到了,要不奴婢再出去看看?”
“我们一起去吧。”
玉桃站起身,将喜服抖顺,金色的皮靴正好裸露在裙摆之下,更增添了一份自身的魅力。
天空不是很晴朗,但空气很清新,夹杂着三月桃花特有的清香,容易让人陶醉。
这都要过了吉时了,太子怎么还不来?说好的这场婚礼按照仇池习俗来办,一会儿还得去三皇庙祭拜,时间怕是不够用了。
玉桃深深吸了几口湿冷的空气,突然墙外飞来一阵箭雨,几支带着白翎的箭散落在她身体附近,眼看还有一支冷箭正中她的胸怀,无法避开,只见青莲使劲将她推开,自己却在惨叫声中倒下。
玉桃迅速将青莲拖进屋里插上房门,躲在安全之处,她轻轻摇着青莲的身体,唤着她的名字,让她醒醒。
好半天,青莲终于挣开了眼睛,艰难的说了一句话,便咽气了,“奴婢,先,走……了,郡主,保重……”
玉桃湿润了眼睛,来不及痛哭,就听到外面一片兵刃交击之声,紧接着,几声惨叫,院门被破开,涌进来的是披甲戴盔手握长矛的军队,迅速包围了整座院子,这些兵匪由前至后,见人就劈,血溅四方,侍从侍女们几乎无一活口,整个桃花大院的芳菲之气被血腥所浸染。
玉桃敛住悲痛,摘下凤冠,愤怒的冲出屋子,指着这些面目狰狞,动辄杀戮的人斥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谁派你们来的?……”
一个身材颀长,手持弯刀,身披白袍的人将刀狠狠锥入桃树三寸道,“小郡主,这都已经变了天了,你却还不知道呢,以为新郎来接你了吧,哈哈,不如陪我睡一觉,兴许还会让你死的痛快一些。”说完,他又指了指桃树上的弯刀。
“你给我住口,什么变了天,我父王不会放过你们的,太子殿下也不会的。”
“哈哈,哈哈……”
军匪的哄笑声格外刺耳,震得树上的残花落下几瓣。
“你还是让你的父王在黄泉路上救你吧,你那位太子殿下,他也不会来了,他还等着娶亲呢,不过不是你,哈哈……你就别妄想了,新的氐王已登基,你父王与外敌私通,违背了祖宗遗训,大逆不道,已就地正伐,外面的兵马已将整座山包围,你和你兄长也插翅难飞,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什么?你胡说什么?我父王他怎么可能与外敌私通……你们这是反了?太子呢?我要见太子殿下……”玉桃只觉耳际嗡嗡,头重脚轻,险些栽倒。
说到这里,她基本也就明白了叔父发动政变,篡权夺位,而太子呢?他要娶别的女人为妻?难道是她的妹妹玉川?难道太子已经背叛了他们?扶持叔父?
不,这决不可能。
她父王降了魏国后,太子借道来到仇池国,他们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已经心意相通,海誓山盟了,他怎么可能背叛她呢?
她不敢再往下想,一股愤怒之情燃烧到了极点,她发疯一般冲向那个领头的军匪,想将他碎尸万段,奈何她孤单力薄,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很轻松的被他一脚踹出老远。
她发髻散落,脸上多了一块淤青,狼狈不堪,半天还未能爬起。
忽然,她眼睑下多了一双红鞋,从下往上看去,那只是一个穿着华丽喜服的美貌女子,她的妆容精致优雅,就连额上的花佃也贴的别有新意,喜服比她的更加华丽,用珍珠点缀了凤尾,用金丝线勾勒凰身,头上朱冠霞戴,富丽堂皇,活生生的把她那身喜服比了下去。
女子伸开双臂,使衣裳以一个更加饱满的姿态呈现在她眼前道,“你看这身喜服好看吗?这是太子请了最好的裁缝为我制作的,这是太子殿下帮助我们反兵的信,你好好看看,他只是利用了你和你父王的信任,不择手段达成了目的。”
“啊……拓拔岚……”玉桃将信看完,发出尖锐的咆哮声,把杨玉川吓的退后了几步。
“太子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你,他只是利用你,帮我父王登上王位,你现在没用了,只是一颗用完就可以丢弃的棋子,你父亲判魏降宋,太子不会放过他的。凭什么我阿爹去他国做质子,回来后继承王位的却是你父亲,这王位本该就是我阿爹的,是他用命换来的。他现在不过是夺回他自己的东西而已。”玉川说的冷冷淡淡,话却如锋芒一般刺向玉桃的心脏。
“什么判魏降宋?我父王不是已经上书魏过,答应归降了,何来降宋一说?”
“谁会相信?你父王降宋的书信已在太子手里,正剧确凿,你有何话可说?”
过了半响,玉桃冷静下来道,“……杨玉川,枉我把你当妹妹一场,你们竟然合伙谋算我们,我与你的仇恨,从此以后不共戴天。”她一字一顿的把话说完。
忽然,又有人来报,“不好了,不好了,杨子保带兵杀过来了。”
玉川狠狠的瞪了信人一眼道,“废物,再派些人手过来,一个也不能放过。”
玉桃担忧的看着不远处持刀杀的正猛的子保喊道,“阿兄,你快些逃,不要过来……”
人群纷杂,兵戎相击,子保似没有听见,拼命的往这边杀来。
玉川咬牙切齿道,“来人,上汤药。”
一个侍卫端着一碗浓厚的汤药过来,另两个随从将玉桃按住,把汤药从嘴里给她灌了下去。
玉桃冷哼一声,嘲笑道,“这就是你的手段吗?你永远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
玉川狰狞道,“如果我得不到,我就毁了它,你呢,你喝了冰狼花做的汤药,暂时不会死,但你会活的生不如死。我就想看看,你毁去容貌之后的样子,哈哈哈哈……”
“就算我毁了容,你也永远得不到你想要。”
“我们就试试看。”玉川恨恨的说。
“来人。”玉川鼓涨的脸上,脂粉被撑的扑扑下落,眼睛红的就像彤云,她道,“把这碗药也给她喂下去,我要让她亲眼看到自己是如何被毁去容貌的。”
粗鲁的军卒将玉桃双肩固定,打开下颌,将药强行灌下。
瞬间,疼痛如万千蝼蚁在玉桃身体里滚动,她矍着咽喉想吐吐不出,疼得在地上打滚,丝缠了半天只听杀声由远及近传来,军匪倒下一片。
血光中,玉桃看见了阿兄的身影,他驾着白马杀出一条通道,将她携上马背,飞快的带着残余将士冲上山峰,一颠一簸中,她逐渐失去了知觉。
三皇庙里,玉桃再一次醒来,阿兄浑身是血,双眼通红,“阿桃,你听我说,太子他,他背叛了我们,他扶持叔父谋反,父王也被杀死了,这笔仇,阿兄怕是报不了了,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我将他们引开,你骑着我的马从那条小路下去,找洛笙,他会帮你的,这笔仇,要报。”
“不,阿兄,我不能。”玉桃哭红了眼睛,此时疼痛已经过去,身上却出了许多小红疹子,有些痒痒,皮肤也开始溃烂。
“阿桃,快,去找洛笙。”阿兄说着,将玉桃抱在白马上,使劲一拍马屁股,马儿便向最高处的崖顶跑去。
“阿兄,阿兄……”
“快走啊……”
玉桃伤痛的呼唤着阿兄,不自觉的流着泪,白马已经她带到小路口,那里也早已被叔父的兵占领了,后面追兵不断,已不能回头,唯一只有从此处越过丘壑,方能活命。
那丘壑深万丈,掉下去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身后,冷箭涔涔,横竖都是死,唯有一试。
玉桃心一横,打马而过,“呼”地一下,消失在了丘壑之间。
穿大红喜服的女子随追兵来到丘壑边缘,叹道,“阿桃姊,莫要怪妹妹我心狠,如果没有太子,或许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好姐妹,但有了太子,我们却不能共持一爱,你要怨就怨造化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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