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了我的弟弟,但我却从未想过他会是以这种样貌出现,乱糟糟的头发,应该有几个月都没洗了,一身破烂的衣服,手腿已经脏得让人看了直哆嗦。
要不是那晚聚会,我喝得烂醉,我想我可能再也不会看见他。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翻着我的口袋,像是在找食物一样,在我口袋里掏来掏去,我急忙推开他,本来宿醉沦落在街头过了一宿已经很惨了,还要给你这个怪物搜身,简直是耻辱,那一刻我是这么想的。
但当他颤抖着站了起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挂在他胸前的那把长命锁,我竟然比他还疯,一个健步上前将他衣服扯烂,仔细的拉着长命锁反复确认,我又看着他,他眼神里非常的恐惧,他想推开我,使劲地推,可他却没有多大的力气,显然已经饿了不少天。
我看着他,仔细的看着,泪流不止,我拉着他的衣服,向他跪了下来,“哥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他嗷嗷的叫,不会说话。
我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活过来的,我也忘记了那些年,为了找他,家里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本来家境就清寒,又遇上这茬事,一个本该幸福的家庭,就此沦落,暗无天日,有一餐没一餐,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撑过来的,我想我弟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可他没有哭,他对我完全没有印象,拼命的挣扎,凌晨三点的街,空无一人,他不断的哀嚎,就算有人来,估计也没有人会救你。
我继续发着疯,一遍又一遍的跟他说回家,见咱们的父母。
他饿,他听不进去,一直叫,他很委屈,却再也没有人伸出援手,他怕我,非常的怕,他用拳头抡我。
“你这些年受的苦,你冲我来。”我也吼,他不理智,我也不清醒。
他打我,我不还手,他继续,直到耗尽了力气,我才将他抱在怀里,用力的抚摸着他的背,安慰着他。
他身上很臭,让我反胃,但我得继续忍着,怕他逃走,“你乖,别跑了,你跑了哥哥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啊。”
“听话,跟哥回家,咱们一起生活,以后不再流浪了。”我也不管能不能他听懂,我只能继续说,希望他能在记忆里认出我的声音,除此之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放弃了挣扎,他已经没有了力气,他瘫在了我身上,我把他背回了家。
一边帮他搓澡,一边呕吐,他身上的味道加上呕吐的味道参杂在一起,让我直犯晕,脑袋晕乎乎的,还得拼命忍着给他一遍又一遍的擦着。
“你就从头开始吧。”我还把他头发全剃光了,落魄了那么久,该换副模样了。
我看着他安静的睡着了,我摸着他的脸,脸上的余温让我感到了温暖,我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了,我对着他哭,也对着天哭,哭完我又对他笑,也对天笑。
百感交集,我想那一刻我真的是疯了,但流淌在血液里的血缘关系,让我慢慢的恢复了神智。
他一醒来就开始叫,蜷缩在角落里,他看着四面环墙,更加的恐慌。
我给他递上了食物,他直接抢了过去,狼吞虎咽,差点没噎死。
我给他水,他咕噜咕噜地喝,他终于摆脱了饥饿,怔怔地看着我,嗷嗷的叫。
他在谢谢我,他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他一把抱住自己,大哭了起来。
我想他哭,是因为他终于吃饱了,终于又可以挨一段时间的饿了。
我不敢离开他半步,他哭,我陪他哭,他笑,我陪着他笑。
“弟弟啊,哥哥比你还疯。”我喃喃自语,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他只是叫,每一次都不一样,声音渐渐的不再那么尖锐,变得温柔了许多。
“你看,咱爸咱妈,笑得多开心。”他嗷嗷叫,声音渐渐变得低沉,他伸手抢过相片,仔细的看,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眼泪流了下来,他又哭了。
这一次是为了父母,他记得他们,真是太好了。
几天的相处,他变得越来越乖,除了死死攥住那张照片之外。
他开始听我的话了,也学会了些基本的生活方式,尿尿大便要去洗手间那个坑里蹲着,还要用水冲干净,牙刷上面要涂点牙膏,再往嘴里的牙齿上左右擦擦,手帕要沾湿,再往脸上擦。
我很欣慰,他慢慢的接受了我,我也不在乎他还记不记得我,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他不会再想着逃跑了。
我可以带着他上街走走了,他看见新奇的东西总是嗷嗷叫,他丝毫不在意别人的异样的眼光,他根本什么都不懂,就像原始动物一样,除了本能,一点技能都没有。
不过啊,弟弟,你别担心,哥哥会教你,余生那么长,哥哥我一定会好好的教你。
他已经变得非常乖了,我就带他去见咱们的父母。
墓碑上,照片里慈祥的面孔在看着我们。
“爸,妈,我带弟弟来看你们了。”我开心的跟他们讲道,就好像他们能听见一样。
他突然泣不成声,跪了下来,我也忍不住的泪流满面,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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