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取益州
刘备到隆中拜访诸葛亮时,诸葛亮给他规划了宏伟的前景,刘备三顾茅庐,是他在投靠刘表之后,屯兵新野之时。《出师表》中说,“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建安十三年刘备逃往江夏败,派诸葛亮亮使吴,诸葛亮建兴五年北伐,期间整二十年,那么刘备始与亮相遇,在败军之前一年,也就是建安十二年。
在这之后不久,曹操挥军南下征讨刘表。而刘表恰巧在这个时候病死。他的小儿子刘琮代立。从事中郎蒯越、韩嵩等人说通刘琮,投降了曹操。刘备此时并不知道曹操已经率军南下,直到曹操到达宛城才得到消息,他实力太弱,无法跟曹操抗衡,只好带领部队逃向江陵。
路过襄阳,诸葛亮建议刘备攻击刘琮,这样就可以得到荆州。刘备说:“我不忍心。”其实非不忍心,刘备何等聪明之人,岂不知此时就算攻下荆州,不等坐稳,曹操的大军就来了,到时候他跟城里的荆州将士尚未一心,还不是被曹操夺了去?这样的事情他已经经历过两次了。第一次是陶谦死后,让他入主徐州,没过多久让吕布给谋了去,关键时刻都没人替他卖命。第二次是他背叛曹操,杀了徐州刺史车胄,结果很快让曹操给打跑了。时间太短,跟将士们没有磨合,荆州他是守不住的,还得被天下人耻笑。
也有将士劝他,将刘琮抓了,一起带到江陵去。刘备说:“刘荆州临亡托我以遗孤,背信自济,吾所不为,死何面目以见刘荆州乎!”
这个时候刘备其实非常恼火,在刘琮投降曹操后,刘备听说了,派人去问,刘琮派宋忠去解释,刘备一时火起,怒道:“现在就是砍了你的脑袋,也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还要让人笑话。”他对刘琮非常生气,只是带着刘琮去江陵又能如何?离开了荆州,刘琮不过是一个匹夫罢了,没有一点儿价值。
在这之后,赤壁之战发生,孙刘联手击败了曹操,曹操收兵黯然撤回北方,刘备上表朝廷,以刘表的大儿子刘琦为荆州刺史,然后率军南征,武陵太守金旋、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都投降了。不久,刘琦病死,刘备代领荆州牧。至此,诸葛亮《隆中对》的第一步取荆州就算实现了。
光武帝说,人苦不知足,得陇望蜀。作为一时枭雄,有抱负的英雄,刘备自然也是如此。拿下荆州之后,他开始谋图蜀地了。
此时的蜀地归刘璋管辖。刘璋是刘焉的儿子,兴平元年代立为益州牧,到这个时候已经十五六年了。他这个人没什么才能,跟汉中的张鲁打来打去,好几次都被张鲁击败,这个时候正为此伤脑筋呢!
任何时候无能的人都是有雄心的人觊觎的对象。大并小,强吞弱,是自然规律,也是社会发展的规律。刘璋无能,自然就有人惦记益州这块儿肥肉,刘备是一个,孙权是一个,曹操更不必说。三个枭雄都把目光投向益州。
孙权想得益州,派人跟刘备商量,说张鲁占据巴郡、汉中,又投靠了曹操,做了他的耳目,打算吞并益州。刘璋无能,肯定守不住,如果让曹操拿下了益州,荆州就危险了,到时候连我的江东也会受到威胁。所以我们得先下手为强,拿下刘璋,再讨张鲁,首尾相连,一统吴楚,就算有十个曹操,我们也不必担心。
刘备不答应,说,刘璋虽然无能,但益州险隘,足以自守。如果我们去讨伐巴蜀,补给线拉得太长,就算吴起、孙武也做不成这事。天下三分,曹操已得其二,不会坐守等老,必定会出兵吴会。我们同盟之间互相攻击,让天下人看笑话,也会给曹操造成可乘之机,这不是好办法。
刘璋此时已经跟刘备有了来往,所以刘备说是同盟。孙权见刘备不同意,利益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派堂弟孙瑜率领水军屯驻夏口。刘备对孙瑜说:“你如果要攻打益州,我就披发入山,不敢失信于天下。”说是要批发归隐,解甲归田,结果他派了关羽屯守江陵,张飞屯守秭归,诸葛亮驻守南郡,刘备自己守住孱陵。孙权知道刘备的意思,这是摆明了不让他染指益州,只好召回孙瑜。
还有一种说法,孙权派人来商量,刘备跟手下人商量,有人建议答应他孙权,反正孙权也不能越过荆州拥有益州,到时候益州还不是我们的!荆州主簿殷观说,如果我们跟孙权联合,做了他们的先锋,攻不下益州,吴军从后截击我们,荆州也就完了。不如先答应孙权,然后借口我们刚刚得到荆州,人心未稳,让他们去打,他们自然不敢。刘备听从了殷观的主意,孙权果然不再提此事。
这边刘备断了孙权的念想,那边曹操还在积极进取。刘备拿下荆州之后,对益州有了实实在在的威胁,这让曹操很担心。建安十六年三月,有消息传来,曹操派司隶校尉钟繇讨伐张鲁,又派夏侯渊等出河东,跟钟繇汇合。汉中是益州的门户,杨洪后来对诸葛亮说:“汉中则益州咽喉,存亡之机会,若无汉中则无蜀矣。此家门之祸也。”汉中之于益州的重要性由此可见。打下汉中,拿下益州就很容易了。结果关中的马超韩遂等以为曹操要对他们用兵,马上起兵作乱。曹操只好派夏侯渊前去镇压。
曹操欲对汉中用兵,反倒给刘备制造了机会。在这之前,刘璋已经示好曹操,先后派阴溥跟别驾从事张肃又是给曹操献礼有时派兵协助,曹操很高兴,上表朝廷提拔了张肃。后来刘璋又派张肃的弟弟张松继续修好,张松一去,改变了益州的未来。
张松形状短小,相貌也不怎么好,所以不受曹操待见,曹操也没给他官儿做,张松的自尊心受了打击,非常恼火,回来就在刘璋跟前说曹操的坏话,自大,爱别人的媳妇等等,又说了刘备很多好话,建议跟刘备交好。就在此时,钟繇带兵攻打张鲁的消息传来了,刘璋很担心,害怕曹操要谋他的益州。张松趁机建议,引刘备入蜀,他是曹操的死敌,又跟刘璋同属宗室,而且很会打仗。刘璋此时着急,觉得这是个办法,就答应了。
刘璋要请刘备入蜀的消息传出去后,手下人都不同意,主簿黄权进谏刘璋:“左将军是个英雄,你把他请来,让他做你的部下吧,他肯定不愿意;跟他平起平坐吧,一山又不能容二虎。说不定他会来个喧宾夺主。”从事王累将自己倒悬在城门口,向刘璋进谏,刘璋手下的名将杨怀、高沛都反对引刘备入蜀,刘璋都没听,派法正去见刘备。人在犯糊涂的时候,总是异常执着,马德堡半球试验的那十几匹马都拉不开。
法正是个很有才能的人,后来成了刘备的得力助手,但此时大概他还没有投靠刘备之心,所以不愿意去,后来没办法了才去。到了荆州一见刘备,立刻倾心,觉得此人才是自己的主子,回来后跟张松说,刘备这个人就是雄伟,跟他一见如故,相知百年,值得托付,两人都暗自归心刘备,都建议刘璋,请刘备来没错,不光消灭张鲁不在话下,就是对付曹操也没问题。刘璋便派法正去请刘备,不光带了大量的钱财,还有孟达率领的四千兵马。
再次见到刘备之后,法正便献计:“凭着将军的英才,张松作为内应,谋益州易如反掌。”刘备自然高兴,这个时候也不再提同盟之情了,对荆州做好了安排,诸葛亮、关羽留守,自己马上率几万人溯江而上。刘璋下令给益州各地,左将军来了要提供物资,所以刘备进入益州,就像回家一样,宾至如归。刘备到了巴郡,巴郡太守严颜叹息道:“此所谓独坐穷山,放虎自卫也。”刘璋一心愿意,但底下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刘备入蜀,将是刘璋的灾难。
刘璋肯定不会相信刘备会对他下手,打益州的主意,因为刘备一向有着很好的名声,大名鼎鼎的刘皇叔么,又有爱心,又会打仗。他想着刘备来了,就能帮他消灭心腹大患张鲁,抵御曹操,守住他的地盘。但是那些反对的人的那些说辞,他肯定也在心上去了。所以刘备入蜀之后,他亲自跑去涪县迎接,这次迎接,他动了些心思。带了步骑三万多去迎接,而且战甲曜日,这分明就是有耀武扬威的意思,要让刘备看到他的实力,也是希望刘备不要动歪脑筋的意思。
在这里,双方都非常开心,一连欢饮百余日。涪县距离成都仅有三百六十里,分别的时候,刘璋送给刘备很多物资,包括米二十万斛,骑千匹,车千乘,还有很多缯絮锦帛,让他去对付汉中的张鲁。刘璋所赠,不可谓不厚。
其实在这次相会时,已经暗藏杀机了。刘璋手下的张松、法正,刘备的谋士庞统就对刘备说:“不如趁着这次相会,将刘璋给抓了,不用劳力,就可得益州了。”刘备没有答应,刚来到这里,恩信未著,不能这么做。庞统的这个计策其实并不可行,就算抓了刘璋,那三万人都溃逃了,但成都未必就能下。在当时,跨有一州者,都有各自的小朝廷,有效忠他们的军队和官员,纵然刘璋在手,但成都依然可以坚守,州从事郑度后来对刘璋说:“左将军悬军袭我,兵不满万,士众未附,野谷是资,军无辎重。其计莫如尽驱巴西、梓潼民内涪水以西,其仓廪野谷,一皆烧除,高垒深沟,静以待之。彼至,请战,勿许,久无所资,不过百日,必将自走。走而击之,则必擒也。”郑度此言,有夸大的成分,刘备此时已经有三万多人,而且刚刚得到刘璋的物资,军容甚壮。但若真能这样,则刘备必将危殆,所以刘备知道后,非常紧张。
刘备不是吕布,刘备是打算以这里为根据地的,需要百姓真心归附,以这样的方法获得益州,也是胜之不武,他是希望能通过名正言顺的理由得到益州,这样才能得到人心。所以刘备向北到达葭萌,并没有记着讨伐张鲁,而是厚树恩德,以收人心。这一停就是好几个月,从建安十六年一直到建安十七年。
建安十七年十月,曹操发兵讨伐东吴。此时各诸侯死的死,灭的灭,大的势力就剩曹、孙、二刘,三足鼎立的局面初步形成了。曹操对益州当然有想法,但他要想取益州,还得过汉中,汉中被张鲁占着。刘备入蜀,让他紧张,所以,出兵东吴,可以擎肘刘备。孙刘已经联手,孙权有难,刘备必得助战,就得从益州退出。
曹操南向的消息传来,孙权果然派人向刘备求援。刘备派人对刘璋说:“曹公征吴,东吴危急。我跟孙权是同盟,关羽也受敌,我得先自救,你借我点儿东西吧。”向刘璋借兵马一万并物资。刘璋请刘备来蜀,是想帮他消灭张鲁,为此他已经花费了很多钱财,现在刘备不去讨张鲁,却要回去救孙权,宗室反倒不如外人!自己的钱全打水漂了。于是不高兴,没有满足刘备的要求,只给了他四千兵马,物资都只给一半。刘备自然不高兴。这时,张松给刘备写了一封信说:“现在大事垂可立,如何释此去乎!”
张松的哥哥张肃时任广汉太守,他知道了弟弟跟刘备勾结谋蜀,担心连累到自己,马上向刘璋告密。刘璋大惊,赶紧处死了张松,同时给各关口下令,不许诸将跟刘备来往。刘璋这么做,给了刘备借口,他准备攻打成都了。他采用了庞统的建议,派人告诉刘璋的名将杨怀、高沛,说自己要回去对付曹操了。这两人赶来相送,被刘备斩杀,刘备召集军队,激励众人说:“我们前来是为了帮益州对付强敌,现在我们劳心劳力,废寝忘食的,而他刘璋府库充盈,舍不得奖赏大家,太过分了!”其实这也是刘备的托辞。他入蜀以来,只管吃刘璋,喝刘璋,用刘璋,却并没有替刘璋出一点儿力气,反而居心叵测,要谋人家的地方。
刘备跟军士们约定,攻下成都,府库的财物他一文也不要,全部给将士们。这一下士气高涨。刘备命令黄忠跟卓膺率军向成都进攻,自己从白水关带着诸将的家人,跟黄、卓两人在涪县城下会军。刘璋派刘璝、冷苞、张任、邓贤等人拒敌,均被击败。涪县失守,刘璋的军队退守绵竹。刘璋派李严督绵竹诸军,李严率军投降了刘备。刘备继续向前推进,围住雒城。雒城有刘循守着,他是刘璋的儿子,别人溃逃的溃逃,投降的投降,他却死扛着。他不能随波逐流,为了他挚爱的亲人。再苦再难,也要坚强,为了那些期待眼神。
张任他们兵败涪县后,也都退守到这里。在这里,双方僵持住了,雒城是成都的门户,一旦被攻下,成都便危殆了,所以刘循跟诸将不得不死守,围城进行了将近一年时间,到底被刘备给打破了。大军长驱直入,兵临成都城下。此时诸葛亮跟张飞赵云等人已经从荆州赶来,平定了其他各地,成都成为一座孤城,刘璋大势已去。
围了成都几十天,马超也来了。马超本在关中,被夏侯渊跟钟繇击败,逃到汉中投靠了张鲁,张鲁对他很忌讳。他感觉无法在汉中立足,便写信给刘备,以求交好。刘备在雒城的时候,派李恢去见马超。刘备围成都的时候,马超离开张鲁赶来了。马超的威名远播益州,从刘璋到诸将对他很畏惮,听说他来帮刘备,都非常畏惧。刘备手下有个人叫简雍的从事中郎,曾经奉命去见刘璋,刘璋跟他很谈得来。刘备派他进城游说刘璋,刘璋知道大势已去,只好投降。
其实这时候成都还有些家底。成都尚有精兵三万人,谷帛足支一年。最重要的是,刘璋虽然暗弱,但却并没有盘剥百姓,对底下人也宽大,所以吏民都愿意为他死战。但刘璋不想打了,他说:“我们父子在州二十年,没有给老百姓做什么,却给大家带来战乱,让人不能心安。”投降之时,群下莫不流涕。以前郑度给他建议,他说:“吾闻拒敌以安排,未闻动民以避敌也。”刘璋只是没政治和军事头脑,却不是残刻之人。
建安十九年夏,益州被刘备收入囊中,当初几年前诸葛亮为刘备规划的跨有荆益、三足鼎立的宏图终于实现了。刘备用二十多年时间,终于等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同楚怀王后院中的那只大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由此一举奠定了他几十年的家国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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