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此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81期“柔”专题活动】
中午出差路上,景明在车里昏昏欲睡。“铃铃铃”手机响了,划开一听,是表弟——姑姑的儿子:“哥哥,我爸爸走了。”“什么!你说谁?你爸爸,不可能的啊,去年还好好的啊。”景明一下子清醒过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的,去年就得病了。下周一祭奠,周二出殡。”放下手机,景明感觉有些胸闷,心里翻滚起来,看着车子前面一对飞鸟忽闪着翅膀掠过。姑父还不到七十岁,去年景明外甥高考办酒,姑父姑姑还带着孙子过来,瞧着身体硬朗得很。还是就在去年老房子拆迁后景明回乡下,每次遇到姑父,笑容都到耳边了,有声有色讨论着、安排着拆迁房装修的事情,忙前忙后。想不到……
景明的祖母原来是湖南大户人家,祖父跑单帮从湖南把她带回江西来。景明的父亲、两个姑姑和小叔,在那个年代都参加了高考,小姑参加过几次都没有上,无奈地回到村里。这时姑父出场了,他比不事农稼的小姑还小两岁,家里贫穷,有干劲有热情感染了落榜后郁郁寡欢的小姑,最终以半入赘的方式成家,生养了两女一儿,老二还跟了姑姑姓。景明父亲很早过世了,小时候印象里,逢年也会得到姑父的压岁钱,不过每次都会比姐姐少几角钱,这让景明一直“耿耿于怀”。不过,提起婆家就气愤填膺的景明母亲,对这个姑父反而诸多正面的评价“这个人没有什么坏心眼。”景明上班了,每逢清明冬至扫墓都会到姑父家,照例都是姑父在厨房里忙上忙下,上桌陪酒聊天,而姑姑则安静地吃饭安静地笑笑。
周末景明带着妻子提着花圈草纸来到姑姑家。祭拜点设在柴草间。一口租来的冰棺,前面黑白的遗照,姑父还是笑容满面。跪拜把酒,表弟表妹等都红着眼睛立在旁边,姑父的大哥,一位和蔼老人,主持着倒酒。丧事所有料理都是表弟一人操办,廋廋的个子灵活的眼神跟姑父几乎一模一样。景明又去看望了姑姑。没有想象的悲伤,一如往常的平静,整个仪式姑姑都没有出去过一次。
“去年十一月感觉喉咙哑了,到市医院检查发现阴影,送到省城,已经是晚期,瘤子长在主动脉上,做不了手术,又到上海,终究是没有办法。只有回来吃点中药,一直瞒着他,这几个月备着轮椅,一家人在周边县市游玩,上周三上午还准备到医院复查一下,下午去公园,不料中午就走了。病到后来你姑父人很痛苦,他自己也预感到了,舍不得走啊。走的前一天晚上,把他哥哥妹妹一起叫过来,他在床上哭啊,好容易要享福了!说舍不得世界,舍不得亲人,走后不要马上火化,要多留几天,我们就留了八天。嗨!我们那一晚上都难过得没闭眼。”姑姑柔柔地絮叨着。
景明从乡下出来得早,早年幼小的影像,是在老房子后面的大水缸边,小姑温柔地给掐着痱子。大了景明与小姑来往不勤,印象里她一直都过得很悠闲超脱,家里家外吃喝拉撒都是姑父操持着,不过三个孩子的教育和职业选择由她做主,记得那几年清晰条理的分析和抉择,都出于这个万事不问柔柔弱弱的姑姑,老大师范毕业当老师,后来又考进城里,老二民办大学后勤快识事进入外企,现在两口子在魔都奋斗,老三学习不行,初中毕业后创业开了几年摄影店,再后来不景气,关了店进厂里做起技术来。在小姑的见识和选择下,总而言之三个孩子在村里应该算混得不错,而钱粮人情、农耕饮食这些俗务,姑父一手包揽,乐此不疲。
隔天祭奠。远远近近的亲戚三三两两地过来,儿女侄子女披着白衣戴着白帽肃立在冰棺旁边,景明他们一个一个依次鞠躬、跪下、拜叩拜、作揖,逢着长辈过来,儿女侄子女红着眼睛回拜,大女儿哭得几近晕过去,几次被搀着出来缓缓。外面烟火喷放,鞭炮噼啪,仪式来源久远,渐渐地每个人的姿势和次数都有所不同,但心情可能都会是一样的——与亲人告别再送一送吧。出殡那天五点多仪式就开始了,天还没全亮第三次叩拜,景明他们撑着花圈在村郊转了一圈,一路上密集的鞭炮冲天的烟火,伴着闪电、响雷,带着尘世的烟雾和灵魂奔向空灵的远方。一个人,人世间的旅途就这样走完了,而景明他们,还要赶回去上班、买菜、送学、开车……继续着同样的轮回之旅。
前段时间景明看过一个抖音,过世父亲珍藏了一辈子的奖章、照片、日记等等物件,远在异乡的儿子,远程处理房产时让接手人自行处置。接手人整理着这些“珍贵”的遗物时感慨“不管什么人,五十年后的一切都会消弥无尽的,没有人会想起你的。”这就是真实的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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