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暮雨人归去

作者: 顾知涯 | 来源:发表于2017-04-04 15:16 被阅读272次
    萧萧暮雨人归去

    (一)

    凌晨两点,整个城市笼罩在黑幕之下,除却马路上时不时疾驰而过的车辆,再无半点声响。

    乍暖还寒,东风吹来倒是冷的紧,头脑清醒了不少,我关上阳台的门坐回电脑上修正设计稿。

    他从卧室出来,睡眼惺忪的披着毛毯倒在我旁边躺椅上,“这特么都几点了,还不睡,你等着猝死吧。”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晃晃手边的杯子,他听到动静,掀开毯子去冰箱给我倒了一杯冰水。

    端来时,他瞧见我压在键盘下的喜帖,一把抢过,边打开边咋舌,“啧啧啧,这小妞长的不错啊,欸,咋那么眼熟呢?”

    我也没打算要瞒着他,“叶缘。”

    听到这个名字,他看了看我的脸色,面无波澜不动声色。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我没理他,将设计稿存好并备份后关了电脑,正收拾衣服准备去洗澡,他还跟我身后不停地唠叨着,我将睡衣一转打在他身上,“说你妈腿,滚。”

    他张牙舞爪的作势要上来掐我,我将门砰的一声关上,大概是动静太大他被震的愣住了,半响后穿过门坐在马桶上好整以暇的看我洗澡。

    说实在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聊的,额,东西。

    我有些词穷了,不知道怎么来描述他,因为,他是我的影子。

    说来有些话长,在与叶缘分手后我出过一次车祸,紧接着我就发现我的影子被撞出来了。

    那段时间我确实痛不欲生,一场青春换了十年烟瘾。

    好在他还在,他总在我耳边念叨着,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什么“一直红杏要出墙”,什么“无绿春不生”。听的烦了我便将他关在门外,可惜他无缝不钻,好歹不吃饭就是省粮,打打闹闹就这么跟他生活了三年。

    每每我开始抽烟时,他便疼痛难忍,我瞧着他这模样,又想着到底是陪了我这么久,便戒了烟。

    打那后他倒是对我感激涕零,渐渐地,我精神头也好了不少,工作越发繁忙也挪不出时间想叶缘了。

    如今他这么一提,我倒是懵了懵。

    (二)

    仔细算来,我与叶缘分手也有三年没见了。

    那时尚且年少轻狂,总以为双拳能打遍天下,不幸的是,我遇到了叶缘。

    作为女汉子中的纯爷们儿,叶缘凭着一双手称霸学校,不愧是练过的,我还没出手她一脚给我踢飞了。当时我只后悔怎么就没去跆拳道馆学两手。

    我服输后,日日跟在叶缘身上做小弟,她也毫不客气的呼喝着我干这干那,时间长了,流言蜚语就传的越来越离奇了。

    后来莫名其妙的,我就跟她在一起了。

    那么厌学的我开始认真学习了,学着在情人节写幼稚的情诗给她,学着讨好老师在她闯祸的时候,学着在高年级面前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叶缘总是在我不紧不慢的收拾完她的烂摊子后一脸狡黠地瞧着我。

    那一次,我给她贴上创可贴后,认真地跟她说:“叶缘,好好读书吧,我们一起读大学。”

    不知为何,她竟突然变了脸色,红着眼眶对我大声吼道:“秦晖,若再说这样的话,我们就彻底完了。”

    彼时不知轻重,为了脸面竟许久未曾找她,后来才知,她父母离异,一直跟着父亲生活,父亲续弦便不怎么管教她,只听说她父亲要将她送出国,若是她成绩太差一般学校也不会收,所以她便这么一直胡闹着。

    次日,我带着她最喜欢吃的草莓蛋糕,还没跟她赔礼,她便开口道:“秦晖,你见过自己十五岁的样子吗?”

    我愕然,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那是在运动会上,我奋力奔跑的模样。

    她抱着我闷声道:“曾经有一个孩子也想和你一样在红白相间的跑道上奔跑,后来,路上便开始有钉子,有火堆,有陷阱,接着便有了一堵墙,你说她该怎么办?”

    我揉着她头发,笑笑说:“说明这条跑道不好,我们可以换一条。”

    她抬起明亮的眸子看着我,浅浅一笑:“秦晖,多年前,我没看错你。”

    (三)

    后来,她好似变了个人,开始认认真真读书,认认真真写作业,我们也上了同一所大学。

    她越来越忙,身边总是围着一群活力四射的学长学弟。

    我说叶缘,我们有多久没约会了。

    她总会懒散又疲惫的趴在我的肩膀上撒娇,忙过这段就好。

    你看,我就是这么好打发,她一撒娇,我的心都软了。

    在叶缘真正开始享受大学生活的时候,我四处接设计稿开始赚钱。

    到底是外面的世界诱惑太多,亦或是我做的不好,叶缘在大二那年怀孕了,孩子的父亲不是我。

    在医院里,我从没见过那么柔弱的叶缘,她向来都是强势而坚定的,她看见我紧紧的抓着我的袖子,早已泣不成声:“秦晖,我会死吗?”

    我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不会。”

    后来,我提着一颗心在医院来回的走,我实在静不下来。

    小护士们一脸鄙夷地看着我,路过的姑娘互相私语着“渣男”。

    我报以微笑,紧紧盯着那道门,医生拍着我的肩铁青着脸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没事儿了,回去后要好好照顾她。”

    我连连点头应下。

    后来,她将脸埋在枕头里说:“分手吧。”

    我什么也没说,照顾她直到她完全康复。

    之后,她留了一封书便走了,我没能找到她。

    叶缘这个名字,是我不能触摸的明月光,我将这个名字珍藏了好多年。

    (四)

    他嗑的满地都是瓜子,我打着呵欠一脚踹过去,“打扫干净再睡,否则我弄死你。”

    他撇撇嘴,表示不满,我拿着包准备出门,他突然喊住我。“六点之前必须回来,你要想清楚了。”

    我点点头,踏上叶缘的故乡,那天她真的很好看,满满成熟的韵味,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青涩的小姑娘。

    我看着她与新郎宣誓,满含深情的对他说“我爱你”。

    突然我有些嫉妒了,这傻姑娘啊。

    面前是我的墓地,我的墓地上俨然贴着新郎的胸花,叶缘跪在我的碑前,身旁挚友一声声喊着“一拜天地……”,她一头一头磕下去。

    我见她极力擦拭着眼泪,挤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来,恍然间,天地失色。

    不知何时,他站在我跟前,也同我一样遥遥看着那个身着红嫁衣的姑娘,“若是你早些赶回去,今日尚有一天时间。”

    “那又有什么用,不能见着她,日日待在那个只有我一个人气息的房子里,纵然再过三年,又有何用。”

    “那你为什么又接稿子?”

    “你看那傻姑娘,我总得给她些聘礼。”

    “你用灵魂换得三年守护,可值得?”

    我摇摇头,“仅此而已,算不得什么。”

    四月四日,清明时节,凌晨六点,他走了,而在那一刻,我也渐渐消失,身体逐渐成为透明色。一场大雨漂泊而下,不知谁家姑娘淌了清泪,好似嫁错了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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